穆天德的神色似是沉醉在了畫中,直至感覺到木澄那伸過來的手抓住了那畫,神緒才猛地反應了過來,本坐着的身子竟一下子站了起來,雙眸泛着紅,大掌竟是猛地向着木澄的面龐摑去。
“啪!!!”耳光聲音之響亮,超出了這殿上所有人的預料。
便是連賀瀟的視線都有一瞬的凝起,他並未料到,這幅普普通通的畫竟是讓穆天德的情緒有了如此大的起伏。
一個巴掌扇下,木澄的身子不受控制直直地向着後頭翻去。
畫自然而然落到了穆天德的手中,一個巴掌過後,穆天德沒有絲毫看向木澄的意思,目光竟是又一瞬重重地落在了那畫作上,雙眸中含着那詭異的激動和喜悅。
木澄的身子被他扇倒在地上,就那般僵住了許久,蜷縮着,顫抖着,泛着足足的冷意。
穆天德,你終究,終究還是對她念念不忘啊。
那我呢,我陪着你的這整整十五年,又算什麼?
你是君王,我是帝后,你後宮三千瑰麗,我無謂。可你的心頭,爲何始終都有着那人,爲何,偏偏是那人?!
身子的顫抖愈發明顯了起來,木澄的身子漸漸從地上站了起來,衣袍略顯雜亂,雙眸內滿滿的都是水色,死死地盯着那始終看着畫軸的穆天德,呼吸愈發急促,幾近完全無法平息。
終究,在那呼吸急促到極致時,木澄的身子一下子彎下,雙手猛地一把抓住了矮桌的邊緣,好似用了全身的力氣一般,將那矮桌大力掀翻。
“噼裡啪啦——”桌上的茶盞霎時全部落在了地上,跌落成碎片。
穆雲新的視線卻是在那一瞬,率先看向了賀瀟和杜微微的方向。
因爲他看見,木澄掀桌的一瞬,賀瀟的步子猛地一下子轉過,高大的身子擋在了杜微微的面前,雙手擡起,遮住了杜微微的耳朵。
杜微微本一直看着木澄的動作,卻沒料,身旁的賀瀟動作極爲迅速的轉過身子,用身子擋住了自己的視線,更是掌中運功,遮住了杜微微的雙耳,讓她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
那熟悉的氣息瞬時將杜微微包裹在其中,杜微微的眸子擡起,有些呆愣地仰頭看着賀瀟。
只見賀瀟的嘴脣微微動了動,杜微微雖此刻聽不見任何的聲音,卻是一瞬間看懂他所說的話:“你只要看着我便好,其餘,不要聽,不要看。”
穆雲新長袖下本就攥地死死的手,愈發地用力了,下一瞬,他也是明白了賀瀟爲何會如此之做,因爲木澄的聲音已是極爲尖銳地響了起來:
“木黛她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究竟有什麼好?!穆天德,你怎麼到現在還是這般鬼迷心竅?!”
杜微微什麼都聽不見,只是有些呆愣愣地看着賀瀟,也是未錯過他眼中下一瞬滑過的厲稔。
穆天德卻好似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着了魔一般死死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畫軸,蒼老的手不斷地撫着那女子的背影,雙眸裡是分外詭異的光。
“木黛……木黛……”口中喃喃道的,皆是木黛二字。
木澄的心緒終是崩潰,不管不顧那地上的瓷碎片,徑直踩着上前,雙手猛地用力便要將那畫軸搶過來。
“我們出去吧。”賀瀟依舊是輕柔地動了動脣,對着自己懷中的杜微微道。
賀瀟帶着功力的掌覆在自己的耳上,杜微微聽不見聲音,除卻賀瀟,也是什麼都看不見,她不知曉穆天德和木澄那處發生了什麼,但是她選擇,相信賀瀟,笑着點了點頭,竟是自己閉上了眼。
賀瀟的心頭,滑過一絲疼痛,微兒有多愛自己的孃親,他是知曉的,若是讓她聽到木澄的話,怕是她用盡全力都會跟木澄拼命吧。
他不捨,這個女子,該是自己護好的,不是嗎?
雙手依舊遮蓋在杜微微的耳上,兩人便那般相擁着,向着外頭走去。
穆雲新站在原處,縱使此刻木澄和穆天德已是相互纏打的模樣,那聲音卻是絲毫都沒有入他的耳,他眼中,只有那漸漸消失在視線裡的相擁的兩人。
穆雲新聽杜微微說過許多遍賀瀟是她的良人,也見過許多次那征戰沙場血性滿滿的賀瀟,卻是第一次看見,那般柔情的他,以及,那般依賴相信他的她。
攥緊的手漸漸地鬆了開來,穆雲新的視線重新轉過看向了穆天德和木澄的方向,耳中好似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目光緩緩垂下,落在了那別在腰中的玉骨笛上,腳步沉重,一步一步向着外頭走去。
裡殿上,獨留了相互廝打着的穆天德和木澄兩人。
出了殿,足足又走出了十來步的樣子,賀瀟的步子才停了下來,鬆開了捂着杜微微耳朵的手,聲音低低道:“好了。”
聞聲,杜微微的雙眸才緩緩睜開,面前那湊得極近的賀瀟也是讓她嚇了一跳,步子往後一退,雙手也是拍向了賀瀟的胸口:“幹嘛!”雖是埋怨的話語,卻是透着了撒嬌的意味。
賀瀟的笑意這才悠悠揚起,捉住了杜微微拍在自己胸口上的手,泛着磁性的聲音低低道:“又想謀殺親夫?”
聞聲,噗嗤一聲,杜微微終是沒能忍住,笑了出來。
下一瞬,一陣腳步聲已然靠近了兩人,賀瀟推開步子,在杜微微的身旁站定,看向了來人的方向,笑意收斂了不少。
杜微微的笑意依舊,看着穆雲新走來的方向,卻是格外疏離的模樣。
穆雲新一身白衣,頭髮披散而下,步子穩沉,向着兩人的方向走來。
穆雲新,你該清醒了。這輩子,你終究是沒有機會了。
直至在兩人面前站定,穆雲新面上才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杜微微稍稍擡起頭,看向穆雲新的方向,剛想出聲,卻是看到他將自己腰中的玉骨笛一把抽了出來,遞到了賀瀟的面前。
“這笛子,該是你的。”
霎時,杜微微出口的話一下子頓住,嚥了回去。
賀瀟的面色在看到了來人是穆雲新時早就是一片冷峻,視線垂下瞥過一瞬那笛子,心頭便有了數,這是,玉骨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