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年關,只有半個月的時間了。
汀元上下,雖依舊好似一切如舊,實際上,卻是暗潮涌動。
那平靜下的不平靜,開始逐漸翻涌,終究會有一日,徹底爆發。
越往年關而去,本該是越熱鬧的汀元,卻是因爲天氣愈發的寒冷,反倒是變得冷清了起來。
那道宣大將軍回京的聖旨也終是在半個月後,到了邊疆。
“將軍,今日巡防的是東南面的河道。”主帳內外間,三個副將圍在了沙盤邊,穆雲古站在最前頭的位置,神色明顯有些凝重。
來到邊疆一個多月的日子裡,北邊的胡人雖並未有大肆侵犯,卻也是時不時會動用一些小手段,派出一些小隊伍來挑釁汀元的軍隊。
也是因此,汀元軍隊雖憤怒,卻是遲遲都沒有理由向胡人方向發兵,只是加緊了對邊線區域的巡防。
“河道處地形複雜,多帶些人去。”穆雲古的視線落在那沙盤的東南面方向,看着那地形極爲複雜的構造,沉聲吩咐道。
先前開口說話的副將猛地一點頭,應了聲,便想要轉身離開。
“記得帶短矛,胡人極有可能躲在那河水中。”
“是!”
副將猛地應聲,轉步離開主帳。
餘下兩個副將身形俊拔,依舊站在沙盤兩側,等着將軍的吩咐。
“報——”
穆雲古的視線微微一動,看向了主帳門的方向,沉聲道:“進來!”
得了令,小兵很快便跑了進去,只一眼,主帳中所有人的心頭便重重地頓了一瞬,因爲他們都是看到,那入帳內的小兵手上,所拿的那一卷明黃色。
“將軍,京都來旨!”小兵腳步匆忙,將那聖旨徑直送到了穆雲古的面前。
穆雲古的神色更是猛地一沉,來這邊疆大半月,自己的心性也是受到了不少的磨練,再也不似先前那般抱着萬事求和的心態,此刻看到那久違的明黃色,心頭自是有一瞬的顫意。
伸出手,從小兵手中接過聖旨,穆雲古的動作極爲緩慢,將那聖旨慢慢地打開來,目光凝了神,落在了那濃墨上。久久,都沒有說話。
兩個副將心頭也是焦急,擔憂是京都出了什麼事,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斟酌了一瞬,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將軍,可是京都有什麼消息?”
聽到副將的聲音,穆雲古的神色猛地回過,手中一個大力,便將聖旨重重地攥在了手中,聲音沉沉道:“無事。”頓了片刻,“若是無事,便出去操練吧。”
而後轉過身,向着主帳內間走去。
兩個副將一個小兵,皆是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覷,不知該作何是好。
直至離開主帳足足有了十來步的距離,兩個副將這纔開口將那小兵叫住:“那聖旨上說什麼了?”
小兵本是作意要離開此處,往那操練場而去,此刻聽到了兩個副將的聲音,雙眸陡然睜大,驚在原地,聲音壓低急切道:“副將大人怎能這般胡說?!那聖旨,可是我們能看的?!”
心頭着急,小兵的話也是沒有用敬語,要知道,這聖旨,乃是天子之意,他們哪裡能看?
聽到小兵的話,兩個副官神色明顯有了一瞬的不滿,相互對看了一眼,並未說什麼,而是徑直轉身離開。
只留下那個小兵,有些二丈摸不着頭腦的模樣,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主帳裡間,小梅正窩在了榻邊,趴在榻上,閉着眼,睡着了一般。
穆雲古的眸子涌上了些許淺淺的光,看着那個趴着的女子,手中的聖旨被緊緊地攥了起來,良久,脣邊涌現出一抹發自心頭的笑意,擡步,向着小梅的方向走去。
手中動作很是快速,將榻上的絨被拿下,披在睡着的女子身上。
動作很輕,可女子睡得也格外淺,瞬時便醒了過來,一擡眼,便看見了穆雲古,心頭一驚,匆忙起了身:“將軍。”
也是這身子一動,那本披到了身上的絨被一下子便落在了地上。
小梅身子習慣性地向後退了一步,一腳踩上了那絨被,心頭又是一驚,卻是沒有表現在臉上,迅速低下身子將那絨被撿起來,重新放到榻上,雙手攏起,低着頭,等着穆雲古的吩咐。
穆雲古的性子向來溫和,也是極爲誠懇,看着女子的動作,只覺得自己心頭愈發柔和了起來,步子上前,笑着道:“看看。”說話的同時,手擡起,便將那明黃色的聖旨給遞到了小梅的面前。
小梅本低垂的眼愣了一刻,擡起眼飛快地瞥了一瞬穆雲古的神色,而後又垂下落在了那聖旨上,良久,都是沒有伸出手接過。
“小梅……不識字。”
明黃色,作爲汀元的百姓自是知曉那是帝王所用之色,小梅也是一眼便明白這定是宮中的聖旨,可是她,從小也沒有上過學堂,哪裡識字。
穆雲古的笑意瞬時就僵在了嘴邊,擡起的手停了片刻,纔有些尷尬地收了回來,半晌,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他能明顯感覺出來,面前女子雖神色依舊如常,氣息卻是有了大大的不同,想來,許是自己的舉動,刺到了她的痛楚。
穆雲古向來就不懂該如何哄女孩子,但便是這一個多月的相處,對面前的女子明顯有了不同的情意。
只是此刻,兩個人相對而站,卻又是相顧無言。
“若是沒什麼吩咐的,小梅便出去了。”率先開口的,還是小梅。
她向來都有着與她年紀格外不相符的沉着冷靜,開口的話語,依舊語調平平。沒有聽到穆雲古的聲音,停了一瞬,擡步便向着外頭走去。
“小梅。”聽到女子的離開的步子,穆雲古有了一瞬的慌亂,脫口而出便叫住了她的名字。
“將軍還有何吩咐?”小梅不過豆蔻年紀,對於男女之事不過有了一絲懵懵懂懂的理解,這一個多月的相處,對穆雲古的心緒也是有了絲絲縷縷自己並不清楚的改變。
“跟我回京都,我會給你一個名分。”
“以後,我念書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