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宮堯倚在窗戶邊,他身後那澄亮的天幕,將他映照的磊落光明。
言澤舟看着他,眸子裡也有一樣的光。
“昨晚,謝謝了。”
若是沒有徐宮堯的仗義出手,龔姐一定會錯過搶救的黃金時間。
這個恩情,他會記得,永遠記得,若有機會,定當全力還之攖。
徐宮堯搖頭。
“人命關天,一切都是我應該做的。況且我這只是舉手之勞,反倒是言檢,能爲他人不顧自己的安危,才讓我佩服。償”
言澤舟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
病房裡靜悄悄的。
兩個男人,一個站着,一個坐着,遙遙相對,一時無言,自然是有些尷尬的。
“寧總也來了。”徐宮堯忽然把話題扯到了可安的身上,“她現在去看你朋友了,等下應該會過來。”
言澤舟掃了一眼緊閉的病房門。
“她不想見我。”
“嘴上說着不想,可女人總是心口不一。”
言澤舟笑了。
“看來你很瞭解女人。”
“我並不擅長了解女人,只是寧總,她是個很簡單的女人。瞭解她,不需要費太多的心思。”
言澤舟點頭。
她的確是個簡單的女人,即使身處爾虞我詐的商業圈,卻依舊沒有讓她變得複雜,多麼可貴。
“聽說,你在查寧總哥哥的事情。”
“是。”言澤舟並不隱瞞什麼,他知道,徐宮堯和寧可安走得很近,他們幾乎是沒有秘密的,“但是我的調查纔剛剛開始,一切還沒有結果。”
“我明白。”徐宮堯神思微頓:“但是她不會那麼容易明白。她雖然簡單,但也很執拗。更何況,這件事情,關乎她最親的人。”
“我明白。”言澤舟也是如徐宮堯一樣的神色,一樣的語氣,甚至,是一樣的句式,“正因爲我明白這件事情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麼,我才需要更加謹慎。”
“你知道她在意的點是什麼嗎?”徐宮堯問。
言澤舟何其聰明,他知道徐宮堯這樣循誘式的問題,是想得到他什麼樣的答案。
“多麗不是兇手。”
“那日寧副總病房的監控被人蓄意破壞了,誰也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言檢是如何篤定,樑醫生就一定不是兇手的?”
“監控的時間和屍檢報告上的死亡時間吻合。多麗所站的監控角度,隔着一條走廊,正好對着病房。她若要穿過走廊行兇,時間對不上。而且,只要她穿過走廊,必定會出現在走廊的的另一個攝像頭之內,可是,我去看過所有視角的監控影像,並沒有看到多麗走進病房。”
“走進病房的只有一個人。”
“對,在那段時間裡,走進寧容成病房的只有他的主治醫生藍雨。可因爲藍雨的身份特殊,就算她進去病房檢查她的病人,一切也合情合理。當然,最關鍵的是屍檢報告並無異常,連法醫都說,作爲腦部受傷嚴重的寧容成,是正常死亡。所以,藍雨有嫌疑,我們也不能拿她怎麼樣。我們沒有證據。”
徐宮堯在言澤舟似是而非的眼神裡彷彿抓到了什麼。
“所以言檢的意思是,那個時間點裡鬼鬼祟祟出現在監控下的樑醫生,她並不是寧總所臆想的兇手,反而,她是我們最重要的證據。”
一點就通,徐宮堯思維敏捷的讓言澤舟眼裡露出了贊色。
“對,對方在作案時沒有留下任何的漏洞,而我們,唯一的切入點,就是多麗。她很有可能,是整個案件的目擊證人。”言澤舟的聲音很穩。
無端的,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徐宮堯靜默幾秒,忽然想起了什麼。
“那樣的話,寧總來醫院大鬧一場,勢必會暴露樑醫生這個目標。樑醫生會不會有危險?”
“我已經找人保護她了。”
言澤舟周到的,讓徐宮堯無話可說。
“可安那裡,你先不用告訴她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來多麗一直不鬆口,我也不能確定我的判斷是否正確。二來,我不想讓可安自責自己做了蠢事。在那樣的情況下,換做是任何人,都會被情緒矇蔽了雙眼,我能理解。”他的薄脣抿成了一條線,半晌之後,又黯然補上一句:“或許,是我做得不夠好,讓她還不不能全心全意地相信我。”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只是感情的世界難免沉浮,更何況,這次的事情,不僅涉及到寧總的哥哥,尤其還多了一個你和一個樑醫生。寧總會失去理智,很大程度上,並不是因爲不相信你,而是,她不相信自己,她不相信自己能勝過樑醫生在你心裡的地位。”
正說着話,病房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篤篤篤。”
輕而緩的三下,像是一個暗號。
徐宮堯莫名笑了。
“就算無法判斷自己在你心裡的地位,可她還是想見你。所以你看,她來了。”
可安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門。
她站在門口,莫名有些緊張。她和徐宮堯說好了的,可徐宮堯卻久久沒有出來。這人難道是忘了嗎?
想着,門忽然“呼啦”一聲被拉開了。
站在眼前的不是徐宮堯,而是一身淺色病號服的言澤舟。
可安只掃了他一眼,目光就越過了他,去找屋裡的徐宮堯。
可就這一眼,也足夠了。
言澤舟依舊挺拔地看不出有傷的樣子,但他看起來很憔悴,高燒應該將他折磨得不輕。只是她看不到他感染的傷口,是否會有好些。
“來看我?”言澤舟開口,一貫的低沉好聽。
可安不理他,目光鎖住了還悠然立在窗邊的徐宮堯,大叫一聲:“徐宮堯,你還上不上班了!”
徐宮堯沒動,言澤舟卻一把扣住了可安的手。
“看着我。”
可安一把甩開了言澤舟的手。
他有些不穩,扶住了門框。威武不凡的言澤舟,幾時有過這樣脆弱的時候。
可安咬了牙,如他所說,狠心得不扶她也不看他。
言澤舟好不容易站穩了,身子忽然一弓,他的手按住了腰部的傷口,眉頭緊緊地皺着。
可安的餘光瞄到他痛苦的神情,她心頭一陣煩躁難忍,只得跺腳大叫:“徐宮堯,你不走我走了。”
她剛轉身,身後的言澤舟忽然抱了上來。
一股甘冽的藥味。
可安身子都僵了。
他受了傷,可他的懷抱,依舊溫暖如初,讓她貪戀,讓她想要結束這場冷戰。
“借我抱一下,站不穩。”
他的聲音一本正經的,可安知道,他是故意的。
“你別以爲你受了傷,我就不敢推你。”
“要把我推到哪裡?”他抱得更緊了些。
可安覺得,自己會被他碾碎在懷裡。
什麼男人,站都站不穩了,卻還有這麼大的力量來擁抱她。
走廊裡深處忽然傳來了高跟鞋的聲音。可安擡頭,看到光影裡走來的那個女人,越來越近。
是樑多麗。
樑多麗看起來今天沒有上班,她脫下了白大褂,穿着雪紡的上衣和白色的褲子,雖然同樣是白,但在可安眼裡,這個女人已經白得不在純粹。她看到她,都覺得心裡疙瘩起伏。
她又想起了言澤舟和樑多麗同流合污的事情,頓時覺得後背一片火燒火燎的。她沒再猶豫,一把掙開了言澤舟。
言澤舟這次是真被她推倒了。
他腰上的傷本就支撐不了他站着,這一下結結實實地做倒在地上,反而像是解脫了。
真把言澤舟推倒了,可安自己也嚇了一大跳。她剛想回身補救去扶,眼前的樑多麗已經急急忙忙地跑過來搶在了前頭。
“沒事吧?”溫風細雨一樣的語調。
“徐宮堯,你不走我就自己打車走了。”
可安丟下這句話,大步一邁,再也沒有回頭。
她纔不要看到樑多麗和言澤舟你儂我儂的畫面,聽見聲音都不想。
徐宮堯眼見形勢不對,立馬跟上來。
路過言澤舟的時候,他也扶了一把。
“沒事吧?”
“沒事。”言澤舟輕輕地推開了他的手,卻沒有推開樑多麗。
徐宮堯怔了一下,言澤舟對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去看着可安。
他會意。
言澤舟的意思是,讓他看好寧可安,而他,會從樑多麗身上慢慢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