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一起先扯閒吃了三巡酒,便有些醉意,放開了話,先前的不愉快便都一掃而空。
史進忽然感嘆:“師傅出了東京,到得史家莊時便有病在身,我本想讓他在莊子裡養病,也好延請名醫給他醫治,但師傅就是不願。說是什麼他的病非時間醫術可醫,如今終究死在了這病上。”
“可恨這朝廷裡盡是些奸賊當道,若是有朝一日我定要活剮高俅那廝,這樣才能解了我心頭之恨……”
魯達聽了卻是一頭霧水,“聽你們所說這王教頭是病死的,跟高俅那廝又有什麼干係……”
“兄長有所不知……”王登便將王進的事告訴了魯達。
魯達聽完氣得一拍桌子,把盤子碗震得亂跳,“可恨我大宋盡是奸賊當道,英雄好漢難有出頭之日!高俅那廝除非莫讓咱家撞見,若是撞見了也定要砸了他的腦袋!”
“莫說咱家不會說話。你們那師傅王進也忒是膽小,要是咱家受了那鳥氣,一定要宰了那高俅才行!”
史進道:“兄長是公門中人,有幸在小仲相公手下當差。這小仲相公是個好官,所以纔沒受得了那窩囊氣。若真是受了,定然有諸多顧忌,由不得我們從心所欲。若是真是那高俅,恐怕師傅就成了朝廷裡的通緝犯了。”
魯達昂着頭道:“通緝犯就是通緝犯!找個山頭當個大王不也是快活!還不用受那鳥氣!”
史進呵呵一笑:“哥哥倒是灑脫的人哩,我師傅卻沒這般的灑脫……來,吃酒!吃酒!”
說完便又敬了魯達一碗酒。
王登與李忠卻是相視了一眼,搖了搖頭。
見到這個便宜的師兄,王登便有意招攬他上梁山,不過現在看來沒戲了……
史進喝了一口酒接着說道:“說起落草爲寇,小弟倒是認識少華山上的三位好漢。這三位好漢都是仗義義氣的漢子。若不是小弟怕落草爲寇有辱家門,早就上山去過快活日子了……”
王登插話道:“莫不是神機軍師朱武,跳澗虎陳達和白花蛇楊春三位好漢?”
“正是他們三個人。他們到小弟莊子裡打秋風,但卻被小弟打退了……”
史進便將少華山劫掠史家莊被他打退,四人不打不相識的話說了一遍。
少華山的陳達到史家莊打劫卻被史進給抓了,朱武和楊春便備着禮物賠罪,朱武好言說道,幾個人本都是意氣相投的漢子。沒來由的幾個人便成了好兄弟……
說起此事,史進突然看向王登,眼睛裡躍躍欲試。
“師弟,我們既然是同門師兄弟。想必師傅將壓箱底的本事都傳給你了,不如我們先切磋一下如何?”
王登微微一笑,“那自然是好,不過只怕小弟本事不濟,打不過師兄的……”
史進自負地說道:“這個不妨,我讓你幾招就好。既是同門,自然不會傷着你的……”
史進看這王登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心底裡便有了輕視之心。
李忠卻是看着史進,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這史大郎還是這般的自傲。少爺的武藝可不是他能打得過的……”
李忠對王登的底細最是清楚不過,心中想着現在王登的武藝比起史進的師傅王登都強上不少,已然是天下間數得着的高手,即便這史大郎的武藝大進,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魯達在一旁聽得此話,便也言語間攛掇:
“打架的事不錯。不若我們三人吃完酒後休息片刻,便打一場如何,也正好可以活動活動筋骨……”
就在這時,酒館裡突然傳來一陣啼哭聲,聲音悲痛絕望,像是又什麼委屈怨恨。
魯達頓時聽得心煩:“酒家!是何人在此滴馬尿!讓咱聽着好生心煩!”
那酒家在到桌前,“提轄有所不知,咱家店裡閣樓上近日住了一對父女,據說是東京人士。是半月前鄭大官人送來的安頓的。前幾日在這兒賣唱,近日卻不知怎的哭起來了。小的這就去說他們。”
說着這店家就要上這店裡的閣樓。
魯達道:“既然啼哭,心中想必有什麼傷心的事兒。你且將他們母女帶下來跟咱家說道說道,若是真受了什麼委屈,咱家就是爲他們出頭,也不是什麼打緊的事!”
那酒家便應諾而去,不一會兒便帶回來了一對父女。
那老頭兒五十六歲,手裡正拿着拍板走在女兒後面。那女兒十八九歲,雖然無十分容貌,也有些動人的顏色,擦着眼淚,走上前深深的行了個禮。那老頭兒也相見了。
王登注意到魯達看到這婦人微微晃了一下神,但迅速地鎮定了下來,語氣和緩地問道:
“你們倆個哪裡的人?爲何要在此啼哭?”
那婦人便說道:“好叫官人知道。奴家父女是東京人士,來渭州投奔親戚,沒想到親戚搬去南京了,沒有投奔着。而母親在客店染病死了。我們父女二人便落難糟了罪。”
“這渭州城裡有個財主,名叫‘鎮關西’,因看見奴家動了色心,便強媒硬保,要奴家做妾。誰想寫了三千貫的文書,虛錢實契,要了奴家的身體。還沒到三個月,他家的娘子好生厲害,將奴家趕了出來。又找人追要典身錢三千貫。”
“當初我就沒拿到他一文錢,如今哪裡有錢還給他?幸虧奴家自幼學得些小曲,便與父親在這酒館裡賣唱。賣唱得的錢大半與了他,剩下來的留些盤纏。只是這幾日客少,沒在規定期限給那鄭大官人錢,一怕他來找時受了欺辱,二要想起我們父女二人的苦命,所以苦了起來,不成想卻觸犯了官人,還望官人恕罪。”
這婦人說罷,便又哭哭啼啼的抹着淚,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憫。
“聽你這話,你父女倒是過得不易。你們姓什麼?那個鄭大官人又是誰?”
那老漢便回答道:“老漢姓金,小女翠蓮。那鄭大官人便是在莊園橋下賣肉的鄭屠。”
不知是不是看花了眼,王登這時卻注意到這老漢回話的時候嘴角有一絲淡淡的微笑,眼中的精光也是一閃而逝。
魯達聽了這話卻是大怒,一拍桌子道:“呸!咱還以爲那鄭大官人是誰?原來是個殺豬的屠夫!這個醃潑才,在小仲經略相公底下做事,卻這樣的欺負人!”
說完,便衝着王登、史進、王登道:“你們在這裡吃酒,我打死了那廝再來!”
王登卻是一把攔住了魯達:“哥哥休走,這事只怕沒那沒簡單……”
說罷,眼睛銳利地看了金翠蓮及那老漢一眼。
這兩人不禁心底裡一凜,眼神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