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家堡的威名在江南一帶甚是頂赫,關倪君五十大壽之時,邀請江南有名世家前往歡聚,大擺十天流水席,只要是路過關家堡的武林同道均可入內休息。
那一年,關小雎十三歲。
花兒開得都很好,可惜被人踩在了地上碎了一地;樹兒長得秀氣,可是被人齊齊削去腦袋沒了生機;水清魚多,可惜轉瞬魚死水黑。
那一幕,哪裡是要辦大壽,分明是有仇家前來尋仇了。
可是關倪君沒有大怒,只是挑了挑眉頭,攜着他的幾房妻妾走向客人,一邊笑着迎了客人進門,一邊命管家處理好殘局。
可是,壽宴纔開沒多久,一個哭哭啼啼的少年衝了進來,撲在了一旁的一個衣着華貴的男人身上,嚎啕大哭。
這一廳的客人大多不是江湖的人,只在私下議論着那少年是怎麼了,而如果個有眼色的武林人士在這裡,就能認出,那少年撲在懷裡的,竟然是“長槍破天”的方正明。
“爹!爹!那個關小雎她欺負人!”方小年哭着,渾身都激動得哆嗦了。
方正明眉頭一皺,立刻嚴聲呵斥道:“混賬!胡說八道些什麼!”
關倪君的大壽,竟然有人當着他的面告他女兒一狀,方正明可不相信那個可愛的女孩子會欺負人,若是別人說她壞話,自己定然教訓那人一頓,可是偏偏是他最寵的獨子,也只能嚴厲地呵斥幾句。
“欸!方老兄,你可別這麼兇着賢侄。”關倪君知道關小雎的脾氣,心知一定是關小雎闖下的禍。他笑着從座位上站起來,命人打了水來給方小年洗臉。
一盆又一盆的水送上來,這才把方小年烏黑的臉給洗白淨了。他原來是粉雕玉琢的少年,卻不知道爲什麼,進門時像是被人潑了一臉的墨汁一樣。
洗了臉,方小年抽抽噎噎地把事情給說了出來——
跟隨父親來參加大壽的方小年,見關家堡中的花開得好,又新奇,想着帶一些回去給孃親,哪裡知道忽然竄出來一個小丫頭,大喝他是採花賊,並且揚劍直揮而來
,方小年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若不是他閃得快些,恐怕那外面被砍掉的就不是樹,而是他的腦袋了。方小年刪過了長劍,卻閃不過長劍後的暗器,一大盆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撲面而來,方小年挨個正着,什麼都看不清的時候,被人一棍打蒙。
等方小年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在一個女子的閨房裡。
粉紅色的絲綢布滿了整個房間,紅紗飄飄,香爐裡的香氣嫋嫋。
“喲,你終於醒了啊,等得我都快睡着了!”忽然,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宛如黃鶯出谷,他循聲望去,是一個穿着粉色衣裙,扎着幾根辮子的女孩子,她手裡正攥着一根紅通通的鞭子,水靈靈的大眼睛頗有興致地看着方小年。
“讓你這個採花賊終於落到我關大小姐的手裡了吧!”關小雎嘴角一揚,粉嫩的紅脣邊是得意的笑容。她一揚鞭子,抽在地上,把地毯抽得裂了一道縫。
方小年自然不是什麼可惡的採花賊,但是卻被關小雎曲解了採花賊的意思,把他當成偷關家堡花朵的賊人,好一番折磨。
如果不是有個丫頭來說四小姐請了小小姐去換衣服,恐怕方小年到現在都還逃不出來。
“兒子出來時,幸好司大哥點了孩兒的幾處大穴,不然,那墨汁裡的毒,恐怕就要了孩兒的命了!爹爹!”
方小年一言,讓在座的人滿是震驚。
關倪君更是上前一步,拉着方小年的手,嚴肅地說道:“小雎竟然在墨汁裡下了毒?”
平日裡,關小雎也愛做一些惡作劇,但是都是不會傷害到人體的,哪知道這一次竟然敢在墨汁裡面下毒。
“是司大哥告訴我的!”方小年擼起自己的衣袖,一道黑色的筋脈就出現在了衆人面前,在方小年雪白的胳膊上,顯得格外猙獰。
關倪君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這個毒他是知道的,是四女兒跟他的好友含煙谷的谷主一同研製出來的,哪裡想到用在了他另外一個好友的愛子身上。
關倪君衝着管家大喝一聲:
“立刻去請了四小姐和小小姐過來!”
是夜,關小雎被罰跪在祠堂面前,秋風蕭瑟,祠堂只有一根蠟燭寂寞地陪着關小雎。
“你想明白你錯在哪裡了嗎?”門忽然被打開,把正在打瞌睡的關小雎給嚇醒了。
“我我我……爹!”關小雎吞吞吐吐了半天,忽然拉着關倪君的衣角撒起嬌來。
“哼!你不念這是你爹的五十大壽,你總得念着你方伯伯多年來對你的疼愛!”關倪君一雙嚴厲的眼睛狠狠地瞪了關小雎一眼,說道:“把院子鬧得不成體統!還傷了你方哥哥!關小雎啊關小雎,你就是仗着我平時寵你,所以你竟然敢這麼目中無人了嗎!”
“爹……”關小雎原是想撒撒嬌,爹爹就原諒了她。平日她,她闖禍的時候,爹爹不都是看她撒撒嬌就讓她含糊過去了嗎?這一次怎麼那麼生氣,還罰着她跪了一晚上的祠堂。
“是爹爹對你管教不嚴!才寵你成了這樣的性子!”她已經長得越發像關倪月了,每每看見關小雎可愛活潑的笑臉,關倪君就會想到自己可憐的妹妹,自然對關小雎難以下了狠心去管教。但是這一次,關小雎竟然有了害人之心,他不得不嚴懲關小雎了。
“這一個月,你就好好地給我待在祠堂裡,哪裡都不許去!”
關倪君的話一向一言九鼎,既然他發了話,誰也不能來求情,關小雎眼巴巴看着疼愛自己的爹爹出去了,她氣鼓鼓地想,如果不是那個方小年去告狀,爹爹纔不會這般懲罰她!
她小腦袋瓜子滴溜溜地轉,竟然想出了一個損人不利己的辦法——她要嫁給方小年!
如果她嫁給了方小年,不就可以一輩子都欺負方小年了嗎?方伯伯又是疼她的,可不會像爹爹一樣罰她跪祠堂的。
年紀輕輕,關小雎只想着要欺負人,就草草定下自己要嫁的對象。她卻忘記,嫁人,是終身大事。
但是,如果不是因爲她此時要嫁給方小年的想法,她的一輩子,恐怕再不會遇見那個讓她心動的、真正想要嫁與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