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楚家女兒要相親的時候,反應最大的人不是楚風-流而是馬文才。尹俊卿擦了擦馬文才噴到自己衣服上的口水,表示對他這種反應很理解:“聽說楚家女兒曾與文才兄有過婚約,馬家這次退了楚家的婚,想是惹了刺史大人不滿,因此纔想出了這樣的主意……”
楚風-流拍桌子有幾分不滿:“喂!尹俊卿,這話可不能亂說,你怎麼知道是馬家先退的婚,這婚明明是我楚家先退的,是我楚辭妹妹看不慣馬大少爺處處沾花惹草的性子。我是楚家大少爺,你們隨意拿小妹的婚約問題談亂,還拿沒拿我當朋友?”誰退了誰的婚這是原則性的問題,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能讓着的!
其實忽然聽到這一消息,楚風-流雖然疑惑卻並沒有生氣,反倒覺得這傳小道消息出來的人實在是可愛,大街小巷傳的她楚辭倒像是個名人了似的。還在杭州城最大的酒樓相親,還說什麼屆時所有的名門子弟都會去,她楚辭什麼時候有這麼大面子了,要全杭州的好男子排着號的讓她去挑,想想都覺得好激動。
這感覺不能更棒了,如果這傳言是真的,自家老爹回了都城不可能給她舉辦什麼相親會,除了自己爹之外,在杭州城裡再關係好的就是馬太守了,說不定這件事情是自家爹拜託馬太守操辦的呢,不過不管是誰,這感覺當真是給力就是了。
“我什麼時候到處沾花惹草了……”馬文才表示自己很無辜,楚風-流纔不想聽他說話,乾脆站起來走到尹俊卿和方家淵中間一搭一個肩膀,湊上去笑道:“俊卿、家淵,端午節要不要我帶你們去杭州玩兩天,兩位家世不錯算是世間難得一尋的好兒郎,更巧的是二位都未曾娶妻,端午節不如隨我回家見見我那楚辭妹妹……”
端着熱粥的手攥的緊緊的,馬文才陰沉的臉又黑了一圈。
尹俊卿眼前一亮:“當真合適?”
楚風-流點頭,小聲道:“合適合適,全書院的人都去了才合適呢。”提聲招呼了一下了那邊的梁山伯和荀巨伯,“你們幾個也要去啊,小弟做東,端午一起遊山玩水喝他個不醉不歸。”
尹俊卿轉頭拍了拍方家淵的肩膀笑:“看風-流如此,他那楚辭妹妹必然也是個大美人,我是沒這個機會了,我家裡已經有小表妹了,家淵你就不同了,你還未曾娶妻,連個心儀的人還沒找到,方伯父比誰都着急。這次有楚兄介紹,你可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不如我們端午節就提前去,和楚兄一起先談好,這叫近水樓臺先得月!”
馬文才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啪’的一下子將手中的碗砸到桌子上,碗內的米湯灑出來濺了一桌子,馬文才站起來氣勢洶洶的真想揍那姓尹的一頓:“小道消息豈可當真,楚風-流你也跟着瞎起鬨,此事是真是假你還不知道嗎!誰要是再在這裡胡說八道,小心我馬文才的拳頭不認人!哼!”說完馬文才便踢了桌子轉身走人了。
幾人桌子上盛在盤子裡的飯菜被震掉了多半,吃是沒辦法吃了,尹俊卿撓撓頭在奇怪馬文才明明退了人家的婚,人家現在另尋他嫁,他爲何要生這麼大的氣,不過馬文才的脾氣自來難以捉摸,大家也懶得猜測。楚風-流也在奇怪馬文才這又是抽了哪門子的風,連祝英臺在場這形象也不顧了。
看着桌子上的飯菜,楚風-流無所謂的攤攤手,拉着尹俊卿和方家淵道:“不如我們今晚下山吃吧,山腳下不是有間小飯館嗎,我們騎馬去,我請客,早去早回,如何?”
“太好了,正合我意!”下山這種事尹俊卿最喜歡幹了,方家淵到是有些爲難:“可書院有規定,不讓晚上隨意下山的。”
“偷偷去不就好了,山伯、英臺剛剛的話你們可沒聽見啊。”也不是偷偷下山一次兩次了,梁山伯是好學生看了看天色剛要勸他們還是別下山了,就見馬文才氣沖沖的又從外頭跑進來,二話不說拉着楚風-流的胳膊就走。
“喂喂喂,幹嘛?”馬文才陰沉着臉,冷的結冰一樣,楚風-流哪裡有他勁大,根本反抗不得,尹俊卿梁山伯他們剛想起身說話,就被馬文才指着鼻子警告:“看什麼看,這是我和楚風-流之間的事,誰也別來插手!”
拖着楚風-流臨走到門口的時候,還不忘再嚎上一聲:“端午節,你們誰都不準去!誰要敢去,我見一個打一個!”
掏了掏差點被震聾了的耳朵,尹俊卿十分不理解:“馬文才昨天不是還說非祝家小九妹不娶的嗎?怎麼今天又要跟楚家女兒糾纏不清了,他到底怎麼回事?難不成是這婚都退了,他又反悔了不成?”
荀巨伯調侃:“馬文才整日一副看不起女人的樣子,在感情這方面到是識人不清了,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這回到不嫌女人麻煩了。”
祝英臺冷笑:“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大家少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哼!”
“英臺,文才兄對你挺好的啊。”梁山伯爲馬文才辯解,“感情這種事情強求不來的,恐怕他也是好心怕楚姑娘的名譽受損吧,畢竟文才兄和風-流關係這麼好,想必他也一直將楚姑娘當成親妹妹來關愛,我們一羣大男人這麼公開談論楚姑娘的終身大事確實不妥。”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可是風-流他明明都沒反對的。”尹俊卿一時間也給搞糊塗了,這關係到底是怎樣的嘛!後來梁山伯又解釋,楚風-流他自己就是這麼個性子,從來都不把什麼世俗禮法放在眼裡的,他家小妹這次大張旗鼓的相親,恐怕他去湊熱鬧開心還來不及呢,當然不會反對。
在場衆人聽梁山伯這麼一解釋,心裡才明白了一些。楚風-流這人平時雖然灑脫,這對朋友來說是不錯,但是對親妹妹來說真的有點不負責任了,想必是之前不靠譜慣了,讓馬文才操碎了心,所以這次才這樣的。
馬文才操心是操心,但操的卻不是這個心,他操的是自己的心,馬文才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聽了楚風-流要相親的消息,心裡會不舒服,聽了楚風-流讓尹俊卿梁山伯那些人去看她,更是不舒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楚風-流的婚事上心了的,當初見第一面的時候的那種感覺和現在已經完全不是一個樣了。
將楚風-流氣呼呼的從食堂里拉出來的時候,馬文才原本想狠狠的說她一頓的。可是真的到了宿舍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有些話他又說不出來了。
馬文才想說,她一個姑娘家的,怎麼好在那麼一堆男子面前公開的去相親,你原本就是女扮男裝進的書院,這件事情不但不避諱書院裡的學子們,反倒還要邀請他們去,有沒有想過萬一被識破了可如何是好。
或者說,萬一真的被別的世家子弟相中了怎麼辦?你又沒同別人接觸過,萬一被騙了怎麼辦?萬一將來他不疼你怎麼辦?萬一將來他變心了怎麼辦?
萬一、萬一……
馬文才猛然想起了前幾天馬太守寄給他的一封信,當時他見是馬大人寫的,懶得看就丟在抽屜裡了,想必是與楚風-流的事情有關。馬文才趕緊去翻那封信,信上第一頁果不其然寫的便是楚刺史臨走時交代的拜託馬太守幫着楚辭安排相親的事情。
出乎馬文才的意料,馬太守接下來幾頁寫的竟然是和馬文才的母親馬伕人的事情,字字寫的都是對馬伕人的思念之意,馬文才看的時候起初並不相信馬太守對他母親還有什麼感情,可是那字字之中含的真情實意卻又不像作假。信紙有幾處墨跡被水漬暈開,馬文才纔不相信那是什麼淚痕,可縱使不信,那最後幾筆微顫的筆記卻做不了假,讓人真的很難想象,馬太守回憶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心情是如何的複雜。
馬文才覺得那感覺很奇怪,很撓心。就像是原本就屬於你的東西,你天天見它就覺得很煩,實際上在不知不覺的爭吵玩鬧之間,那東西已經默默深入到你的心裡形成了依賴,你以爲她永遠會待在這裡不會離開,所以放心的去追尋別的東西,突然有一天再偶然間回過頭來的時候,發現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不屬於你了,這才驚覺,其實最美好的原來就在自己身邊。
“喂,馬文才,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馬文才一回來就坐在牀上不說話,楚風-流趴在桌子上等他出聲等了很久了。要是之前楚風-流見馬文才這個模樣一定會開玩笑說句‘是不是捨不得她了’的話,可是現在楚風-流也沒法在灑脫的問出來了。
萬一馬文才的回答還是那般漫不經心,會很傷人的,她纔不要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沒什麼,不想說了,早點休息吧。”馬文才覺得心裡悶悶的,將那封信小心折好放起來,他隱隱約約的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心情很糟糕。
沒敢再看楚風-流一眼,馬文才敷衍一句,習慣性的吹了燈,便順勢仰面躺在了牀上,衣服也沒脫就隨手扯了被子蓋在身上,蒙着腦袋裝睡覺了。
馬文才捂臉在牀上打了個滾:哎呦,怎麼辦,他好像喜歡上楚風-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