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淵一驚,“這麼說,除了我,你們都見過攝政王了?”
衆人點頭。
“誰讓子涵兄你不喜朝政,總是躲着這些當官的。”王俊泰笑道。
“可不是,你現在連我都開始躲了吧?”黃敦玉更是不快。
“唉,我還不是在家裡被我爹給唸叨出毛病來的,他一說朝廷的事我就頭疼。”
秦淵年紀還小些的時候,秦馥是想盡一切辦法將他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每日給他講朝堂經,得空便拉着他去結交各個朝中大臣,他這匹官宦子弟的朋友可以說都是秦馥“培養”出來的成果。只是物極必返,秦馥過去對秦淵的過度薰陶直接造成了他今日對朝政的反感。
“不說這些了,你們都說攝政王最美,到底有多美?怎麼過去沒聽你們提過?”
秦淵問畢,其餘幾人你瞅瞅我我瞄瞄你,最後用眼神決定讓明宗烈來回答這個問題。
“呃……是這樣,我聽我父王說,端賢親王在還是皇子的時候曾經也是豔名遠播的,十一個皇子中唯有這位九皇子生得是傾國傾城舉世無雙。據說當年的赫木人首領卓丹洛庫在來我們大武朝見天子時,就是因爲對九皇子一見傾心,執意要將他娶回去當自己的王后,先帝不答應,查丹洛庫便對我大武懷恨在心,連年南下侵擾我大武邊境。”
聽到這裡有人忍不住噴了口茶水,戲謔道:“原來那個赫木人首領也是個有名的斷袖啊!”
“說斷袖不盡然,當人美到一種境界時,是男是女早已不重要了!我猜查丹洛庫純粹是被端賢親王的容貌給蠱惑了!”鍾康很學術的辯說道。
“我倒是真想知道要是當年的九皇子嫁過去了會怎樣!”王俊泰不由得摸起了下巴想象着。
秦淵卻是一個人陷入了沉思中,照明宗烈的說法,自己那日見到的美人估計十有八九真是攝政王了,剛好那美人兒又說自己姓趙,雖然一般朝廷官員進那種地方都會用假姓假名,但多半還是會與自己本來的名字有所關聯,這攝政王姓明,“趙”又通“照”,“照”與“明”本就有相同的意思在,再加上攝政王字崇昭,昭照豈不更是諧音?
“那後來是因爲端賢親王年華老去,所以容顏不再了麼?”秦淵仍抱着最後的僥倖。
衆人再次集體搖頭否定。
“後來是因爲九皇子參政以後,他的美貌就被他的另一個名聲漸漸掩蓋了。”明宗烈接着道。
“什麼……名聲?”秦淵心裡已經大概有了答案。
“殘暴。”
衆人都很有默契的安靜了片刻,明宗烈這才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又繼續道:“端賢親王之所以被封爲攝政王是因爲他有軍功在,而且朝中一半以上的兵權都握在他一人手中,先帝也正是因此才刻意安排了三位輔政大臣來與他抗衡。”
“這麼說……攝政王是奸臣了?”一直沒吭聲的小探花忽然怯懦的問了一句。
在座的人都怔了怔,平日裡習慣一幫子人一通胡侃,今天倒還忘了有個外人在。
“呃,晨煙兄,這話莫要亂說!”黃敦玉忙教育道,“攝政王並未說要謀反,先帝只是擔心他有這個野心所以纔派了三位輔政大臣來壓制住他。”
小探花忙懂事的點了點頭又沒再說話了,其餘幾人繼續侃。
“就算他大權在握,這殘暴之說又是如何得來的?”秦淵接着問。
“不是說了端賢親王有軍功在身麼?他若不是驍勇善戰深得先帝倚重,先帝也不會與查丹洛庫翻臉翻得那麼徹底。話說這端賢親王不止善戰,還喜歡屠城,當年他旗下的黑羅剎輕騎軍團可謂惡名昭彰,燒殺擄掠無惡不作。”
明宗烈說得正臉色凝重,衆人也聽得一片膽寒,秦淵的腦子裡卻浮現了另一幕詭異的畫面——一個騎着高大戰馬的桀驁身影矗立在一堆血肉模糊的屍骸中,天神般的絕世容顏上沾着刺目的鮮血,一雙暗紅色的眸子在夕陽的映照下透出嗜血的寒光。
秦淵不但不覺得這幅畫面可怕,反而還很爲其着迷。他雖然從不喜歡打仗,更不曾涉及過有關戰爭的事情,卻覺得那樣的情景是最符合自己心意的。
“如今的攝政王還是如此殘暴麼?”小探花又一次提問道。
“還好,他一般是對不順從自己的外族人比較兇殘。”黃敦玉答道。
“殿試的時候我也沒覺得攝政王是個很可怕的人。”小探花點點頭表示贊同。
“等等,諸位,我們之前不是在問子涵兄的思慕之人麼?怎麼這下子變成討論攝政王了?”丁燁輝終於第一個反應過來走題了。
衆人於是又將目光齊刷向秦淵,等着他交代。
“你思慕的人總不會是攝政王吧?”
秦淵最後到底還是沒把自己那晚的事說出來,一是因爲有小探花在,二是此事萬一牽扯到攝政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東窗事發牽連甚廣。
之後秦淵就一直悶悶不樂甚少說話,連小探花幾次主動與他說話他也都是敷衍應付,吃完這桌酒席便以身體不適爲由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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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
“公子你可回來了!皇上和攝政王來了!”
秦淵一進門就被老管家攔了下來,秦淵一聽到“攝政王”三個字,腦子裡頓時就炸開了花,沒想到人說來就來了,好像跟攝政王比起來,皇上也就只是個十二歲的尋常小孩兒了。
“那我出去躲躲。”說着秦淵又要轉身出去,這時竟真有一個十二三歲的俊秀小男孩兒拉住了他的袖子,操着成年人的口吻對他道:“秦子涵,不準走!教朕畫畫!”
這個雙目有神錦衣玉帶的小人兒正是當朝皇帝明顥。
“小人秦淵叩見……”秦淵正要行禮,小皇帝先一步扶住了他,仍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道:“不必多禮,朕這次只是微服出巡,連個侍衛都沒帶。”
可是您帶了攝政王啊,秦淵不由得在心裡嘀咕着,他一個人就已經比宮裡所有的侍衛加起來還嚇人了。最後也只得引着小皇帝到自己的書房去了。
後來的事可想而知,攝政王跟丞相聊朝政的事聊得差不多了才發現小皇帝不見了,一問之下老管家自然說出了小皇帝跟秦淵在書房學畫。秦馥於是提着膽子領着明彥去了秦淵的書房,邊走心裡邊暗罵着這個混賬不孝子,平時總是混到天黑都不着家,偏偏今天回這麼早,這個不學無術的東西要萬一在攝政王跟皇上面前出了什麼差錯,自己的臉可就丟大了!
秦淵的書房不大,明彥剛跨進秦淵的書房時這二人就對上了眼,彼此也都一眼認出了對方,跟着都只是微微一愣便默契的當成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一個施禮,一個受禮。
這日是在白天見到明彥,秦淵見他衣裝正式,頭上束了盤龍金冠,額前不留一絲碎髮,身上着了件繡金龍紋的玄色雲錦大氅,裡面是一件曲裾殷紅色緞面長衫,雪白的荷花邊中衣立領遮住了原本白皙的玉頸,一張明豔逼人的絕世容顏更是冰冷得彷彿結了霜一般,渾身都透出懾人的凜冽氣息。
秦淵又想起方纔明宗烈他們說的那席話,更覺眼前這人冷酷可怕,相比於那日的嬌媚人兒,簡直跟換了個人一般,唯獨沒變的,只是這副讓人印象深刻的五官。秦淵這也才發現自己的確是看錯了明彥的年紀,這副模樣的他看上去至少有三十歲的樣子,其實際年齡也該是三十有五。
“咳、咳!”秦馥虛咳了幾聲,示意秦淵不要盯着人看個沒完。
“本王素聞丞相的二公子畫得一手好畫,今日看來所言非虛。”明彥說着微微笑了笑,暗紅的眸子卻是沒有一絲笑意的斜睨着秦淵。秦淵不由得心下一凜,知道明彥對自己定是懷恨在心,一時也沒敢貿然回話,只得由秦馥在一邊應承着。
“九皇叔不如讓秦子涵進宮教朕作畫吧!”明顥忽然要求道。
秦淵聞言一時喜憂參半,想着有小皇帝喜歡自己的畫,明彥很可能暫時殺不了自己,只是一進到宮中,他要找殺自己的藉口反而更容易,畢竟皇帝年紀還小,不可能真正保得了自己。
“不知丞相意見如何?”明彥笑着看向秦馥。秦馥自然是萬般推脫,自己的兒子自己是再瞭解不過,就是借他一百個膽他也不敢把這個不孝子送進宮中讓他亂來。
“不如這樣吧,丞相就讓令公子到本王府上住幾日,讓本王好好考察他一番,”秦馥說的那番話明彥根本就沒聽,或者說聽了也沒當回事,只是道,“若本王覺得合適就讓秦公子進宮當皇上的老師,若不合適本王再將令公子送回來便是。”
“這……”秦馥頓時怔了,一時想不通這攝政王爲何對自己的兒子如此感興趣,莫不是自己方纔和攝政王討論朝政時得罪了他?如此讓這個不孝子去端賢王府只怕比去皇宮還危險。
“皇上的意思呢?”明彥又刻意問了問小皇帝。明顥自然點頭應允,難得九皇叔會這麼順他的意。
“既然皇上也已經答應,丞相大人就不要再推諉了。”
秦淵聽出明彥這話明裡是勸說,實則毫無轉圜餘地,於是道:“秦淵願意一試!”
他並不想自己的丞相爹因此給明彥落下什麼話柄。秦馥見兒子自己開了口,便也不好再勸阻。
當天明彥就帶着秦淵離開了丞相府,秦馥甚至來不及跟兒子叮囑幾句。秦夫人更是擔心得眼淚都掉了出來,埋怨着丈夫官沒當好讓兒子成了犧牲品。秦馥只是默默的拍了拍夫人的肩,沒辯解什麼亦沒說出一句安慰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