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的視線又重新調回到明彥身上, 似在等着他的親口迴應。
“何太師,你這分明是血口噴人!”秦陽忙出聲辯解。
“血口噴人?赫木的大軍就駐紮在附近!你們自己想想,攝政王爲什麼要親自來大夜國?爲的就是能與赫木人暗通款曲, 好至老夫於死地!若非老夫察覺得早, 躲藏起來忍辱偷生, 如今早已成了地下冤魂!”
何窅更是言辭激烈咄咄逼人, 城下的軍隊中也引起了一陣騷動, 明彥卻依舊不予迴應。倒是賀驚風出言道:“太師,王爺到大夜國時您早已……早已失蹤不知去向,怎能說是王爺想陷害您!”
“那是因爲他早與赫木人串通好, 只等着老夫來大夜國送死!你們可知,一直跟在攝政王身邊的那個新科狀元正是最受查丹洛庫寵信的赫木四王子!”
“什麼?赫木王子?”
話音剛落, 衆人再次一片震驚。賀驚風還想再辯駁, 明彥終於揮手打斷道:“不用再說了!”轉而看向何窅, “太師,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是本王與赫木人勾結想謀害你, 本王跟你回去接受審查便是。”
“王爺!”賀驚風等人皆是反對,“太師才真的是狼子野心,他先是派人多番遊說我們主公與□□作對,後來又教唆三公子與赫木人達成協議,此次您若敗在他手中, □□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不錯, 端賢王爺, 何太師他顛倒黑白, 明明就是他自己與赫木人勾結。您放心, 我們大夜國上下都會誓死保您周全,決不讓何太師動您半分!”
“各位好意崇昭心領了, 可是如此不剛好正中查丹洛庫下懷麼?”明彥並沒有聽從那幾人的勸說,只道,“你們只要看好赫木王子,查丹洛庫定然不敢再對你們如何。至於其他的事情,等回到朝中我自有辦法解決,各位無須擔心。”
賀驚風見明彥語氣篤定,也沒再多說,只是這人心裡究竟怎麼想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好,攝政王果然膽魄過人!”
何窅自是再滿意不過,他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早在先帝還在位時,何窅就料到明彥會是自己完成抱負的最大障礙,只因當時的明彥常年不在朝中,又有先帝百般維護,何窅才一直苦於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將其除去,反而只能眼看着對方的勢力漸漸增長,直至與自己分庭抗禮甚至躍居其上。如今終於得到了扳動對方的天賜良機,何窅早已是迫不及待。
“子曦,你留在大夜國保護蘭儲公主。”明彥又向秦陽交代道。
“王爺,這怎麼可以?”
秦陽不解,如今大夜國的危機已經解除,爲何不讓自己跟在身邊?
“大夜國肯定還有一部分沒有死心的人,現在正是關鍵時刻,公主一定不能再出任何差池,你留下來一是保護蘭儲,二是幫她完成她應該完成的任務。”
見秦陽還想推脫,明彥又加道:“這是命令!”
無奈之下,秦陽只得退回了一邊,看着明彥跟太師一起離開了大夜國。
此次大夜國和親之事終於還是按照人們預想的那樣圓滿完成了,只是沒有幾人知道在這看似圓滿的一切背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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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太師何窅便與自己的舊部在大軍營帳內大肆擺酒歡慶,此時已經換上一身華貴新裝的何太師哪裡還有半點白日在城樓上的那般淒涼,幾杯酒下肚更是面色紅潤聲如洪鐘,着實讓人難以相信他這段日子會過得如何顛沛流離。
一直到半夜筵席纔算散去,終於只剩何氏父子二人。方纔還一番醉態的何窅忽然收起了滿臉笑意看向自己的兒子,何冠樓似乎也早就見慣了父親的這般醉酒把戲,跟着正色斂容走到了何窅跟前。何窅拍了拍兒子的肩,誇獎道:“冠樓,你這次做得很好!”
何冠樓聽了頓時喜形於色,忙道:“其實孩兒也是因爲掛念爹才匆匆趕來此的。”
“好了,你以爲爹不知道是那個秦小子替你出的主意!你可知說爹已經死了的消息正是爹自己讓人放出去的,爲的就是讓那個姓秦的小子有所行動,沒想到他果然不辜負老夫的期望,不僅說動了丞相,連攝政王的令牌都弄到手了。”何窅說着大笑了兩聲,“攝政王一定想不到,那個秦小子好心辦壞事會害得他背上了叛國通敵的罪名,他們兩人的感情連老夫都要感動了!哈哈哈……”
“爹您真是料事如神!”見父親如此高興,何冠樓忙不迭出言奉承着,“難道此次攝政王會偷偷來大夜國您也事先料到了?”
何窅捋了捋鬍子,道:“這我倒事先沒想到,幸好查丹洛庫有來找過老夫,他不認得攝政王老夫還能不認得?攝政王這招暗度陳倉原本是絕妙好計,不僅重新凝聚了大夜國的民心,更是不費一兵一卒就將赫木人驅趕了出去,只可惜他算漏了一點。”
“他沒算到爹您還活着。”何冠樓適時的接道。
何窅點了點頭,“本來查丹洛庫的確對老夫起了殺心,不過你爹又豈是任人宰殺的羔羊?”
“那爹是用了什麼妙法鎮住查丹洛庫的?”
論陰險狡詐,何冠樓不輸自己的父親,但論智謀膽識,他卻是遠遠不及了。
“你應該知道十多年前,查丹洛庫曾與攝政王有過一面之緣?”
“孩兒聽說過,莫非這十多年來查丹洛庫一直對攝政王念念不忘?”
“不錯,所以說紅顏禍水。沒了老夫,誰還能幫他得到攝政王?”
“所以爹就故意假死,既能挑起大武與大夜國的干戈,又能暗中觀察一切等待扳倒攝政王的最佳時機!”
何冠樓頓時一臉崇拜,何窅更是得意不已。
“老夫原本只是想讓秦淵那小子煽動攝政王出兵大夜,沒想到攝政王會親自出現,這次真是天助我也!看來大武的江山很快就要歸我何家所有了!”
“那爹打算怎麼處置攝政王?”
說到這個問題,何窅卻是臉色一沉,語帶擔憂的道:“雖說叛國通敵是死罪,但是攝政王如今在朝中的地位跟皇上並沒有兩樣,皇帝若是叛國通敵那也就不叫叛國通敵了,只能算結交盟友。”
“那爹要怎麼做?”
“與其回朝中與那幫無聊的臣子做口舌爭辯,不如讓攝政王永遠都回不了朝!”
“爹是說……”
父子二人相視一笑,這次二人終於思想同步了。
明彥此時正在另一營帳中,雖然未縛繩索禁止他的行動自由,營帳外卻是重兵把守,根本無人可以進出。明彥也只是靜坐在營帳中沉思,他知道自己如今落在何太師手中,何太師定會死死抓住這次機會置自己於死地,說不定今夜就會迫不及待……
“荊將軍,太師說了,沒有他的命令誰都不許進去!”
“本將軍就是奉太師之命來看攝政王是否安好的。”
“呃……是!”
營帳外的對話明彥都聽在耳中,卻依舊不動聲色看着荊越寧帶着一名下等士兵走進營帳來。
“王爺,好久不見!”荊越寧恭敬的道。
“怎麼,太師就已經等不及了麼?”
明彥知道荊越寧是何窅派來的劊子手,也就沒心情與他客套。
“太師的確是等不及了,所以你們二位也要長話短說。”
荊越寧微微一笑,又轉身出去了,只留下那名一直低着頭的下等士兵。明彥正疑惑着,那名士兵已經一個箭步走到他跟前,跟着是一個幾乎要讓人窒息的擁抱。
“……子……涵?”
雖然沒有看清對方的臉,這個懷抱自己卻是再熟悉不過。不由得一陣眩暈襲過,明彥以爲自己是在做夢,這人怎麼可能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裡……
“你竟然……想甩開我!”
秦淵倏地又粗暴的拉開了懷中的人。明彥一時還有些弄不清自己是醒是夢,直到看到對方憤怒的眼底載滿了對自己的狂熱愛戀。
“你怎麼能這麼絕情!”
秦淵惡狠狠地斥責着這個年長自己許多此刻卻露出孩子般迷茫神情的人,見不到他的時候自己就像發了瘋一樣的思念着,如今見到了,思念卻更如洪水般洶涌而來,席捲着自己所有的感官。
“我……”明彥搖了搖頭,面對年輕愛人的怨怒竟有些怯懦,雖然早就想過對方遲早有一天會如此質問自己,可是他自己卻一直沒有想好最合適的答案,“我只是……”
“只是什麼?只是因爲我一次又一次的給你惹麻煩,你已經對我感到厭煩了?”
秦淵心裡很清楚,事實並非自己說的這樣,但他仍忍不住想故意說些過激的言語,想聽到這人狠狠否定自己。
“我只是……害怕失去……失去你!”明彥說着伸手回抱住秦淵,將頭埋在對方肩上輕輕蹭着,讓人看不到他的神情,卻能聽到他乾澀聲音裡的細微顫抖,“分開總好過永遠見不到……”
秦淵的怒火霎時消失無蹤,轉而變成一種無奈與疼惜,於是又重新將人緊緊摟住,感受着那熟悉的體溫,確認着對方的存在,“你知不知道沒有你我已經活不下去了!我這輩子賴定你了,你就是逃也逃不掉!”
像是爲了證明自己不是隨口說說,秦淵又加大了雙臂的力道,被勒得生疼的明彥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低低的道:“難道我死你也要跟着我去死麼?”
“我不會讓你死!”秦淵忽然又拉開兩人的距離,“聽我說,換上我的衣服,先離開這裡!”
“不行!”明彥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我不會再讓你爲我冒半點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