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不等導演放行,便鑽進自己的保姆車,掏出手機就開始打電話。
等待的過程並不漫長,但也相當煎熬。他想了各種措施來應對突發狀況,比如安心言不接電話,或是一開口就是對他的一頓指責。
可是,電話只是“嘟”了兩聲,便被接起。
按理說這是最正常的狀況,頂多顯得他之前的準備有些小題大做而已。
但他還是愣了一下才開口:“心言,好久不見。”
語氣聽起來竟然有絲哀怨。如果沒有討厭他到不想接電話的地步,爲什麼這麼久都不聯繫?
這樣一來,依然有些心虛的安心言更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可以跟你解釋。”她的沉默,卻又讓蘇木以爲自己是真的讓她失望了。
慌亂總是相對的,聽到蘇木的話,安心言卻淡定了。難道他以爲?
她的心情立即回暖:“我只是不想太張揚。我可以做你的朋友,但不希望全世界都知道。”
所以,她氣的不是緋聞,而是他害她被人肉了一次。
原來,不是吃醋哦。
蘇木更加的失落:“可是,誰都不知道的話,萬一哪天你變卦了,我豈不是連個主持正義的人都找不到?”
好孩子氣的想法。
安心言不自禁的就微笑起來:“我如果想變卦的話,就算大家都知道,也是無法阻止的。”她不是愛開玩笑的人,現在卻忍不住就是想逗逗他。
每次當蘇木變得沒有那麼強大的時候,不管是膽怯還是委屈,都很能觸動她心裡那塊柔軟的地方。
“你這樣說,我很沒有安全感。”不出所望,蘇木給出了可憐兮兮的答案。
安心言失笑。
他們是朋友吧,只是朋友吧,爲什麼他要說的好像她必須對他負責一樣。
“你真的是蘇木嗎?”她彷彿又看到了當年那個嚇得像個孩子一樣的蘇木。原來他也有幼稚到無理取鬧的時候。
可這次蘇木的回答卻讓她臉頰緋紅:“是。但是這樣的蘇木,只有你見的到。”
這是情話嗎?她是不知道蘇木對多少人說過這樣的話,想必沒有人能抵擋的住這樣的特殊待遇。
他們是怎麼走到了這一步,僅僅是因爲當年的一個擁抱嗎?她自己都被搞糊塗了,努力經營小心翼翼卻搞的遍體鱗傷,那麼一個偶然的舉動真的能換來一份真心的對待嗎?
答案似乎顯而易見。
她真的應該離蘇木越遠越好,可是似乎已經晚了,想轉身卻發現自己已經移不開腳步。
安心言再也沒去過片場,但她和蘇木的聯繫卻空前的緊密起來。
只要拍戲間歇,就可以看到蘇木拿着手機按啊按,時不時的嘴角上揚;而另一邊,阿七不時側目,看着安心言以前形同虛設的手機,開始忙個不停。
他(她)談戀愛了?兩方人都在猜測,可是誰也猜不出短信的另一頭是誰。在外人的眼中,他們兩個不管有多少聯繫,似乎都很難讓人相信他們會有什麼發展。
不過,他們倒也真的沒什麼實質性的進步就是了。
雖然一直保持聯繫,其實他們的短信很純潔,很無聊。
基本上都是這種:
“在幹嘛?”
“碼字。”
“哦,注意休息,尤其是眼睛,不要太累了。”
過了一段時間。
“在幹嘛?”
“吃飯。”
“多吃點,你太瘦了,可千萬別學人家減肥。”
再過一段時間。
“在幹嘛?”
“準備睡了。”
“那做個好夢哦,晚安。”
第二天,再從頭開始再發一遍。如此周而復始。
當然除此以外,也會出現如下這種對話:
“好累哦。”
“那就休息一下吧。”
“可是於繼不答應。”
“演員狀態不好,怎麼拍出好的作品?”
於是,某人就像接到聖旨一樣,把原話轉述給於繼,然後晃進保姆車打電話。
“拍攝暫停,於繼和袁夢又吵起來了。”
“那你就趁機休息一下吧。”
於是,某人乖乖的任由那兩個人吵的天昏地暗,自己在一邊通過發短信來放鬆身心。
由此,看起來每次都是蘇木主動,安心言對他似乎並不上心。可是他很享受這個過程,可以有個人讓他去關心呵護,可以有個人接受他偶爾的軟弱。
雖然比起他期望的,還遠遠不夠,但是能有這些,已經很好了。
因此,時間一長,短信交流加上偶爾的通電話,就成了他們固有的交流模式。
因爲男女主角一直在出狀況,於繼雖然懊悔了無數次卻也不能中途換角,於是他只好把拍攝時間安排的更加緊密。
所以安心言以爲,起碼在關機以前,他們不會見面的。
可在各類媒體開始鋪天蓋地的報道一則消息的前一晚,她剛要和阿七道別回家,卻意外的接到蘇木的電話。
“我可以去找你嗎?”他第一次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她看一眼阿七,知道自己該拒絕的,畢竟那樣纔是自保之道。可是蘇木的聲音從來沒有這樣疲憊過,她居然還從中聽出了無助。
把他帶回家她自然是不敢,於是她沉思片刻,報出了書吧的地址。
合上手機,她迎上阿七探究的眼神,只能有些抱歉的說:“是蘇木,他待會可能會過來。”
阿七挑眉,卻沒有說出責怪她的話。他只是嘆息着拍拍她的肩膀,說了一句:“別讓他有機會傷你。”
恐怕在所有人的眼中,蘇木總有一天會傷害她的,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他們早晚會有那樣的一天。
就連安心言自己,其實也是這樣想的。
可她做不到無視蘇木的求救,只好儘量剋制着自己,不要投入太多感情。
蘇木很快就來到書吧門口,爲了避開電梯裡的監控設備,他戴了一頂鴨舌帽,穿了一身很休閒的衣服。可是他臉上的神情,卻有些沉重。
安心言打開門讓他進來,第一次兩人見面,竟然都沒有微笑。
他帶來的氣氛實在有些凝重。
兩人到靠近吧檯的沙發上坐下,阿七送來自己剛剛調好的飲品,一邊叮囑安心言:“夜深了,就不要喝茶了。這是溫的,可以幫助你們舒緩神經,晚上做個好夢。”
他在暗示她不要談太久,好像蘇木在這多一分鐘,她就多一分危險。
安心言不得不乖乖的點頭,而蘇木這才重視起阿七的存在。他努力扯出笑容:“你好,打擾了。請問你是?”
“叫我阿七就好。”阿七並不知道他是某人的心頭刺,說完便留下他們回吧檯那邊上網去了。
“阿七?原來他就是阿七。”蘇木沒想到阿七是這樣一副不羈的樣子。“我以爲只有你在。”
他並不喜歡永遠有多餘的人在場,尤其是今天,更是隻希望有她一個人在身邊就好。
安心言想,可能真的是出了很嚴重的事情。她只知道蘇木今晚要去一個飯局,難道是那中間發生了什麼?
她一直拿蘇木的軟弱沒轍,這幅只有她才能看到的樣子,其實也不算什麼優待。
“要不然,我們去天台吧。”她起身,走在前面帶路。
經過吧檯的時候,被阿七警告的瞪了一眼,她也只有無奈的苦笑。
蘇木身上一定有什麼魔咒,要不然也不至於每次遇見他,她都會變得不像自己。
樓頂的天台有許多白色的塑料雕花桌椅,每張桌子上都擎着一把巨大的遮陽傘。他們一直走到天台的邊緣,站在那裡俯視着下面的夜景。
城市裡的夜色是流動着的,閃爍的燈光,穿流的車輛,都像精靈般在夜裡舞動着。安心言從未在晚上來過上面,這時看了也不由覺得新鮮。
她側頭看一眼似在沉思的蘇木,不禁嘆道:“你真的不怕高了。”要是她也有這樣的勇氣,該有多好。
九月末的夜晚,已經有些微微的涼意。偶爾一陣風吹過,她便打了個寒顫。
肩膀立刻被身邊的人攬住,她僵了一下,聽到他說:“可以抱一下嗎?一會就好。”於是她儘量放鬆,一動不動的呆在他的懷裡。
這樣的擁抱,她其實也是打心底喜歡的。蘇木高高的,和其他明星一樣,很瘦。可是也許是經常跳舞的關係,他的身體很結實強壯。靠在他懷裡,暖暖的,很有安全感。
她知道自己不該貪戀,讓一個偶像巨星來給自己提供安全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可是起碼,她想讓這個懷抱的主人,可以減少恐懼的次數。
蘇木真的不是想單純抱抱她而已,那根本是溺水的人在尋求浮木,墜落的人想要抓住救命的樹藤。
究竟是怎麼了?她很想知道,可是就是開不了口。
如果關心人也是一門學問,那麼她離及格還有好遠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