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真的一夜無眠,剛迷迷糊糊的睡着,又被電話鈴聲吵醒。可惜,她正在夢裡回味那個電梯裡的擁抱。
“心言,我是於繼。”同樣累了一晚的人,精神也好不到哪裡去。“是這樣的,你今天有時間嗎?因爲臨時新加了一個贊助商,他們的老闆想要和劇組的主創人員見個面。”
不想去,那樣的應酬她很反感,但是既然答應和於繼合作,她也總該做些什麼。更何況,蘇木也會去吧?
於是安心言依然迷迷糊糊的應下,很快又睡死過去。時間約在晚上,所以她還有一整個白天用來補覺。
因爲是談公事,所以他們沒有去夜店,而是大大方方的去了市中心的一家大酒店。
她打的過去,恰巧在門口遇見了袁夢。兩人見面,禮節性的擁抱,然後並肩走進去。前方有專人引路,她們也就順便轉頭和對方聊上幾句。
“最近怎麼不去片場玩?是不是因爲某人轉移陣地了?”袁夢意有所指的笑道。
蘇木既然跟她做過那麼多次交易,那麼他和安心言的事自然瞞不過袁夢的眼睛。
安心言也沒有什麼害羞的表情:“你知道我不喜歡那種場合的。”畢竟做過三年的朋友,對於對方的脾性她們多多少少還是知道的。
“哎呀,你怎麼還是這麼淡定,真不好玩。”袁夢撇撇嘴,隨即在看到某個人的身影之後,表情有一瞬間的定格。她目視前方,壓低聲音:“我是說過他不適合做戀人,那是因爲很少有人能抓住他的心。可如果他是真心的,你也不要隨隨便便的錯過啊。兩情相悅雖然是用來騙人的童話,但保不準什麼時候可以遇上一次。”
這樣的袁夢,還真的讓人一時難以適應。安心言沒有吭聲,因爲袁夢的話在她心裡還是泛起了一些漣漪。
也許身邊這個時刻都高傲的如同公主般的女孩,有的時候不過是在希求一個卑微的願望。
“於哥哥,來的這麼早?”袁夢風情萬種的朝於繼打招呼,卻只惹來後者嫌惡的眼神。
她也不在意,像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待遇,只是拉着安心言的手說:“我們也進去吧。”
包間裡已經來了不少人,於繼,這部電影的出品人,製片人,還有一見安心言進門就悄悄向她做鬼臉的蘇木。
一一打過招呼,安心言有些猶豫自己該坐在哪個位置,袁夢卻直接帶着她坐在蘇木旁邊,自己也緊挨着安心言坐下,另一邊就是於繼。
看着這樣的次序,製片人打趣道:“男女主角該坐在一起纔對吧?”
袁夢卻嬌笑一聲:“人家是避嫌啊,於導可不喜歡炒緋聞,你說是不是?”
被突然問到的於繼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問對面:“對方怎麼還沒來,我們還趕時間。”
正說着,門口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抱歉,我是不是來晚了?”
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的看過去,見一面容冷峻的男子站在門邊,似笑非笑的神情根本看不出有絲毫的歉意。
他朝他們微微頜首,視線掃了一圈,在經過某一點時略作停頓,隨即走上前與製片人、出品人握手。
出品人算是與他相熟,便擔當了介紹的任務:“這位是玄安茶業的董事長玄子風,年輕有爲,跟你們應該比較有話聊。這次呢,玄安茶業願意在中途出手投資,也算是緣分,相信我們一定會合作順利的。”他又向玄子風一一介紹了在場的人。
各自落座後,氣氛有些詭異,因爲作爲投資商的玄子風一臉的漫不經心,就連說話時視線都是狀似隨意的定在某一方:“也許各位對於玄安茶業並不熟悉,因爲這是我花費數年心血最近纔剛剛走上軌道的企業。對於我來說,投資多少不是重點,我只有一個要求,在你們的電影中植入我們的主打產品玄安綠茶的廣告。”
聽到“綠茶”兩字,始終緊繃着的安心言微微一震,疑惑的看向對方。而他始終看向她的視線,將這一變化準確無誤的收入眼底。
他們之間的互動很細微,在場幾乎無人察覺,可就坐在安心言身側的蘇木,卻敏感的發現了。
言言和這個叫玄子風的傢伙之間,一定有什麼問題。他有種自己的東西被別人虎視眈眈的覬覦着的不快,可是又不便發作,只好靜觀其變。
然而,現場對玄子風不滿的並非一人。
“恐怕不行。”於繼的語氣還算客氣。“電影情節是早就設定好的,大大小小的道具也早已確定,不可能爲了某個產品而發生改變。”
玄子風終於慢慢調轉視線,問坐在主陪位子上的出品人:“你們之間的溝通似乎還有問題。”言下之意,請他溝通好了再談。
出品人被一個黃毛小子指責,面子上自然有些過不去,可眼下又不能得罪他,只好對於繼變臉:“於繼,你還想不想拍了?你們現在已經超過預算,多出來的錢要從哪裡付?”
要不是他精益求精到龜毛的地步,他至於拉下老臉再去拉贊助嗎?
可於繼也動怒了:“就因爲錢,所以你想毀掉這部電影嗎?”
“我是在幫你想辦法。我們已經付出這麼多,你不會要半途而廢吧?”
“是啊,付出的的確夠多。”他意有所指。“上次我沒能阻止,纔會抱憾終身,這次我不會妥協了。”
說完,他霍的起身,扭頭就走。
“你去哪?你要知道,現在耽誤一天,就是一天的損失。那不是個小數目!”製片人也急了。
可於繼頭也不回的答道:“回家睡覺!”竟然真的甩門而去。
剩下的人一陣靜默,臉色都不好看。
袁夢看看出品人和製品人的臉色,嫵媚一笑:“大家都消消氣,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於繼,他就這幅臭脾氣。”
經她一說,製片人如獲至寶:“袁夢,你們不是鄰居嗎?幫我勸勸他吧。”
袁夢似乎有些爲難,大家都知道他們的關係並不好,求到她頭上也是病急亂投醫。但最終她還是答應了:“那好,我去看看他消氣了沒有。”
說完,她也起身,嫋嫋娜娜的走了出去。
出品人的神色還是有些尷尬:“子風,你別介意啊。”
“不會。”玄子風輕輕的品了一口茶,神色間倒真的沒有不悅。他氣定神閒的樣子,反而讓人看了不舒服。
“那我們也先回去了。”蘇木這時突然站起來,微笑着低頭說:“心言,要不要一起走?”她的樣子,根本就緊張到快要窒息了。
“好。”安心言如獲大赦,慌忙跟在他後面離開。自始至終,她都不敢再看那人一眼。
一出門,她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逃離。走廊上沒有別人,蘇木幾大步追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沒有鬼在後面追你,不用走的這麼快。”
他是在笑着說的,可是語氣裡卻夾雜了苦澀和無奈。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從來都處變不驚的安心言,變得如此狼狽。
“言言,你有心事,能告訴我嗎?”他乾脆問道。
沉默。
安心言只是看着他們交握的手,頭都不肯擡。
“不能嗎?”蘇木苦笑。“我還是不值得你信任。”他放開她的手,走到前面,越走越遠。
他生氣了。
高高在上的蘇木,如此卑躬屈膝的索要她的信任,可是卻一次又一次的被無情的拒絕。
原本貪求她的溫暖,所以纔會想法設法的要把她留在身邊。可是如果不確定的恐慌,被潑的冷水已經遠遠大於那點溫度,他還要繼續無賴下去嗎?
也許是時候停止這場荒唐的追逐。
當手上的溫度消失,安心言終於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她想要他不要走,因爲現在的她很害怕,很想有人陪,就像她當年陪在他身旁一樣。
可是她沒有喊出聲,他也聽不到她心裡的聲音與挽留。
蘇木,不是不能,而是我說不出口。如果可以說,也不會憋在心裡這麼多年。
你還願意給我時間嗎?你會有耐心去聽我童年的那個噩夢,然後不嫌棄的再給我一個擁抱?
她不確定他的答案是什麼。
原來不管身邊有沒有人,不管是家人,朋友或是愛人,到最後全都會丟下她,讓她一個人去面對一切。
她失魂落魄的走出飯店,慢慢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玄子風,風,他知道她的網站,知道她現在愛喝綠茶,她根本從來都沒有逃離成功過。
想到這些年,她可能一直處於他的監視之下,不禁覺得渾身發抖。可她該怎麼辦?做錯事的人明明不是她,爲什麼卻要她來承受這些折磨?
她終於在路邊招到一輛車,坐上去報了自己的住址。
在車後不遠處,助理問蘇木:“我們現在去哪?”片場停工,是不是該回家休息?
蘇木看了一眼駛遠的出租車,神色有些落寞:“回家睡覺!”
他恨恨的,學了於繼的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