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姐妹跑到廚房去幫忙, 卻被媽媽們嫌棄礙手礙腳,一個一個依次推了出來。而同樣被請出廚房的,還有今天的壽星奶奶。
於是她們就圍過去和奶奶聊天, 同時逗逗早就在奶奶身邊做乖孫子的安昕逸。
“小弟, 你給奶奶買了什麼禮物啊?”安心愉揶揄的問。大家都知道這個弟弟摳門的很, 所以很好奇他這次到底出了多少血。
面對如此明目張膽的戲弄, 安昕逸有點氣惱的不想吭聲, 這時安心悅卻說:“我看見他一大早抱了一堆的營養品走進來,那該不會是你買的吧?”
當然不是,安昕逸就算捨得買也沒有那個財力。他剛想說那是爸爸買的, 安心愉卻又搶着說:“可是我看見小叔來的時候也拎了不少東西啊。”沒必要爺倆要分批來送吧?
原本只是在開玩笑,可姐妹倆你一言我一語的這樣一說, 反而起了疑心。
就連安心言也忍不住問:“小弟, 這是怎麼回事?”
被三個姐姐虎視眈眈的盯着, 安昕逸的心裡真是叫苦不迭。可他是作爲一個男子漢來辦這件事的,此時若是招供也顯得太沒有骨氣了。
正支支吾吾的不知說什麼好, 反而是奶奶看不下去了,她故作威嚴的對着三個丫頭說:“你們也別欺負小逸了,那些東西是小風給我買的。”
每年的生日,他都會買一堆東西來,今年不方便過來了, 只好找安昕逸幫忙。
那個人的名字被說出來後, 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雖然細節知道的不夠清楚, 可是安家人都知道玄子風與二叔家的關係鬧僵了。尤其在安心言的兩個妹妹看來, 不管是因爲什麼, 與自己的養父母鬧到現在這個地步,瘋子玄都是要承擔大半責任的。
可奶奶似乎不這麼想, 她看看孩子們的表情,尤其是安心言一瞬間警惕起來的神色,不由得嘆一口氣。
“小風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他的本質不壞,你們要對他包容一點。”
說起來,長輩們對他的印象似乎都不錯。就算是爸爸,到現在也沒有對他全盤否定。安心言想說這不過是因爲玄子風擅長在他們面前演戲,可是單憑他真的瞞得過長輩們閱歷豐富的眼睛嗎?
是奶奶不知道真正的玄子風是什麼樣子,還是她瞭解得不夠全面?
安心言告訴自己不要多想,今天是奶奶的生日,她不能用這種事情來破壞大家的心情。
“奶奶,讓您爲我操心了。”別人爲她費心,總是會讓安心言有多多少少的不安。“我跟他之間,沒什麼的,您就不要擔心了。”
聽她這麼一說,奶奶嘆一口氣,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她搖搖頭站了起來,慈愛的笑着說:“看樣子要開飯了,咱們過去吧,奶奶還等着你們的小合唱呢。”
但逢家裡有長輩過生日,保留曲目便是小輩們的生日歌小合唱。這個傳統不知是由誰發起的,總之就是這樣一年又一年的傳了下來。
一開始,對於這樣硬性的規定,大家多少有點羞怯和不情願,不過習慣了也就好了。現在連安心言都可以面不改色,笑容滿面並且聲情並茂的從頭唱到尾。
“祝您身體健康,祝您如意吉祥,祝您天天開心,祝您生日快樂!”
唱詞每年都不同,大家商量好,如果怕忘記的話就會做個小紙條捏在掌心。安心言突然想到以前,偷瞥到玄子風偷看紙條的樣子。他唱的很認真,儘管顯得那麼格格不入,而且五音不準的常常把所有人帶跑調。
可沒有人懷疑他的誠意,包括那時對他極爲懼怕的自己。
也許他真的沒有多大的錯,換言之,如果站在對方的立場想一下,說不定會發現他的做法正確無比。
只是人的本性是自私的,永遠會先以自己的角度看問題,以自己的利益來衡量事情的對錯。比如她,即使理智分析得出的結論證明他不是十惡不赦的,可還是抑制不住那份厭惡與恐懼。
有些心不在焉的和大家一起吹蠟燭,切蛋糕,安心言一直控制不住的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直到被爺爺叫進書房幫忙。
“爺爺,您要找那本書?”她一邊問,一邊用視線掃視爺爺那個大的誇張的書架。
爺爺卻在後面關上門,沒好氣的說:“找什麼找?真要找書,我不會找小逸來啊,用得着你來幹這種活?”
這是在心疼她呢!安心言跟爺爺相處的比較多,還是能聽得出他話裡的關心。
既然他這麼說,那特意把她叫進來的用意,多半也是可以猜得到的。
“那您叫我進來,是爲了玄子風的事吧?”那個人是她人生中唯一的污點啊,除了這件事她不認爲還有別的原因讓爺爺這樣偷偷摸摸。
果然,老爺子滿意的點點頭,一副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的欣慰表情。
“我是不知道你們年輕人在搞些什麼名堂,弄到要分開過才行。小風那小子的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詭計多端的,有幾次連老頭子我都着了他的道。”說到這,爺爺忿忿不平的揮揮拳頭。“可要說他跟咱們家的關係,早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只不過這孩子太偏激,一衝動,可能就言不由衷的。但歸根結底,他也沒犯什麼不可饒恕的錯吧。”
讓兩位老人家主動爲他說情,安心言都開始佩服玄子風了。
可同時,她也不禁有些嫉妒:“爺爺,如果他沒有錯,那錯的人是我嗎?”
她很少用上這種近似頂撞的語氣,但想到大家並不瞭解她這些年的感受,就這樣一味的爲玄子風說話,心裡就是一陣委屈。
“傻丫頭,爲什麼非得有人錯呢?這個世上可有太多的事是沒有對錯的。”爺爺也是難得的穩重真誠,他怎麼會不心疼自己的親孫女?要不是看得出小風對小言的情誼,那他們也不至於如此着急,生怕他們錯過了之後再遺憾。
“你奶奶也跟你說過了吧。我們也不是要偏袒哪一方,只不過人老了,就圖個家和萬事興的,不希望看着一家人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聽着爺爺難得說出這樣感性的話,安心言最後只能保證:“爺爺,我會找機會和他好好談談的,您就放心吧。”
要是玄子風敢辜負爺爺奶奶的這份感情,那他就真的無藥可救了。
可他至少還記得給奶奶買生日禮物,興許真的像爺爺說的那樣,他並沒有自己以爲的那樣淡漠與這個家的關係。
爺爺在她離開書房的時候,又說了一些關於玄子風的事情。說他很好學,說她不在的這幾年,他經常來跟爺爺討教茶道。而且,因爲爺爺和她都愛喝綠茶,所以他才由此開始創業。又說他其實常在她不在的時候,幫她說話,否則爺爺是不會這麼輕易就接受電影那件事的。
總之,在爺爺的眼裡,玄子風只是個用錯了方式的有情人。所以他最後對她說:“你剛剛說對錯的問題,其實你對他的態度,也決定着他的反應。一開始你就以爲他是個壞人,那麼他做什麼你都不喜歡,漸漸的他也就沒有做好人的興趣了。”
這個說法是不是正確,安心言並不敢肯定。可是也許,她也是造就現在這個玄子風的幫兇。玄子風的極端,陰暗,不只是因爲他父親的自殺母親的遺棄,不僅是寄人籬下的自卑,還有她的敵意。
只是,這真的怪不得她吧。
這個世上果然沒有絕對的對與錯。蘇木可以不完美,那麼玄子風自然也可以有他的可取之處。
所以過去的只好讓它過去,或者她可以嘗試着對他寬容一點。
想要找到玄子風並不困難,他似乎一直在等她主動找過來。
兩人依舊約在玄媽媽的餐廳,一直到落座都沒有見到玄媽媽,看來他們母子還是沒有和好。
“我以爲你會去奶奶那裡。”就算有人不喜歡,他也不可能在意的。更何況,爺爺奶奶應該會很歡迎的。
玄子風聽不出她的開場白有任何的敵意,相反她從出現到現在的態度,都平靜的如同和一個最普通的朋友見面。
這樣的對待讓他很不滿,他一直相信自己對她來說是特別的,就算做不了最喜歡的那一個,他也寧願做她最恨的人。
只是說到奶奶,他還是自嘲道:“我如果出現,那奶奶的生日會多半會被搞砸吧?”
倒不至於那麼嚴重,但氣氛肯定是好不到哪裡去。
只要平心靜氣,果然可以發現一些平時忽略了的細節。
安心言穩住心態,說:“你果然很在意大家。”
“呵,我一直都是在意的啊,尤其是你,只可惜你從來不相信罷了。”玄子風依舊冷笑,可陰陰的語氣卻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他果然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如果可以對他做到心平氣和,那麼安心言的修煉就達到一定的境界了。
“我今天不是來跟你吵架的,希望我們可以好好的談一談,不要搞得大家都不開心,還要讓老人家也跟着操心。”她快要破功了。
只可惜某人顯然樂於挑戰她的極限。
“哈哈,恐怕你上一次回來也是抱着這樣的想法吧?結果呢,如你所願嗎?”
如願的話,現在就不必對着這麼討厭的你了。
安心言無聲的嘆氣:“玄子風,相信我,這次不一樣。我的面前只有兩條路了,要麼是被你毀滅,要麼是拼死一搏冒着被毀滅的危險爭取最後一線生機。如果換做是你,會選哪一條?”
她沒有退路了,他懂不懂?不管是要給自己吃一顆定心丸,還是爲了給蘇木一個交代,又或者讓家人免掉不必要的擔心,她都必須做一個了結。
既然如此,玄子風斜睨着她:“我倒是好奇,你打算怎麼跟我拼?”
終於到了下最後戰碟的時刻,安心言莞爾一笑:“要不,就魚死網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