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導演罷工,所以安心語也輕鬆下來,乾脆當晚去找安心言聊通宵。
等安心言回家的時候,她已經在門口等了一會,見妹妹神色有異,頓感自己這趟來的很是時候。
姐妹倆進了房間,把安心語帶來的零食水果放在地毯上,一人抱一個抱枕蓆地而坐。
“你這裡佈置的還挺溫馨的啊,就是房子小了點。”
“大姐,現在房價很貴啊,我能租得起這個就不錯了。”
由最熱門的房價問題,她們順利的打開了話題。
安心言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我今晚見到玄子風了,他可能也會成爲我們電影的贊助商。”
“是嗎?”安心語的驚訝倒沒有很大。“你可能不知道,他大學畢業後就開始創業,到現在也算是成功人士。”
“我以爲他會到我爸的公司工作。”那纔是他的目標,不是嗎?
安心語拿起一包薯片大口的嚼:“當時我們也很不解,二叔還因此跟他吵了一架。可他這個人,向來我行我素,誰勸都沒用。”她偷覷了一下妹妹的臉色:“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跟二叔的關係這麼差,是不是因爲他?”
因爲什麼呢?自己的父親對養子的關心超過自己這個親生女兒?
不是的,一開始她也很喜歡這個突然出現的哥哥。雖然比較內向,性子偏文靜,但是每次給他的笑都是最真誠的。
可是後來,她恐懼的發現,玄子風是如此的表裡不一。他一面在大人面前扮乖巧懂事,做關愛妹妹知恩圖報的好哥哥,私底下卻用異樣仇視的目光看着她。
那時她九歲,他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可是他卻殘忍的告訴她:你最尊敬的爸爸,是我的殺父仇人。不信,你去問他啊!
她自然不敢問,可是懷疑的種子卻在心裡發了芽。每次看爸爸的眼神都變得小心翼翼,她真的很懂事,妄想靠自己找出證明爸爸清白打消哥哥誤解的證據。
所以那一次,她偷聽到父母的講話。
“那孩子總讓人覺得怪怪的,你說他以後會不會想要報復?”這是媽媽的聲音。
“我看他倒是個好孩子,他爸的事我雖然也有責任,可我看在故友面子上收留他,已經算仁至義盡了,他怎麼可能恩將仇報?”爸爸其實是個很單純的人,她小小聲的嘆氣,冷不丁被人從身後捂住了嘴巴。
她驚恐的回頭,看到玄子風放大的臉帶着詭異的笑,就那麼緊緊的靠在她身上,若有若無的用氣息吹拂着她的臉。
那一幕,曾經無數次讓她從惡夢中驚醒。
開始意識到自己處在危險之中,她本能的想要保護自己。所以大家看到的,是一個對於父親養子滿懷戒備的她。
於是,大人說她是嫉妒;父母怪她不夠懂事。就這樣,生生的連親情都淡漠了。
很多次,她想要解釋給他們聽。可是一味的責怪,還有他無所不在的詭異笑容,讓她總是欲言又止。
也許是天性自私,也許終於意識到自己能力有限,她最終選擇逃離。考到一個離家很遠的大學,幾乎和家人斷了聯繫,然後不顧他們反對的休學,直到現在。
其實後來她知道了真相,玄子風的父親是她爸爸的競爭對手,在商場失利之後,妻子攜款與人私奔,萬念俱灰之下他選擇了自殺。
這其實真的不是爸爸的錯,玄子風應該也知道,只不過他需要有人去承擔他的恨意。
她嘗試着去忘記那段日子,也沒有再花費心力去怨恨任何人。只是疏遠了的親情,已經很難拾起;而對那個人的恐懼,卻依然清晰。
只不過,玄子風沒有進爸爸的公司,反而從事了與房地產毫不相干的飲料業,那麼代表他想要報復的想法已經不存在了吧?
可他似乎還是沒有放過她,這一點讓安心言很不安。
看到大姐關心的眼神,安心言苦笑:“我跟他的關係確實不好,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如果他不找我麻煩的話,我自然也不會去惹事。”
雖然很想找個人傾訴,可是那種感覺,她竟然不知該如何描述。
“其實他雖然脾氣有些不討喜,人倒也不壞,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安大姐妄想從中調解。
“誤會?”安心言的聲音卻陡然高了起來。“我倒希望都是誤會。”如果那些過去都是誤會,她又如何變成了如今的安心言?
從來沒有過的激動神情出現在她的臉上,讓安心語意識到事情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她丟開零食,爬過去抱住妹妹:“怎麼了?是不是他對你做過什麼?別怕,有姐姐在。”
要是那個混蛋真的傷害過言言,她會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上。她開始自責:“都是我不好,當初要是看出點什麼,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安心言有些哽咽,她沒有否認姐姐的猜測:“不,如果沒有你們陪我,恐怕我會變得更加孤僻。”小時候最盼望的,就是與姐妹們見面,後來有了小弟,一堆女生就愛逗着他玩。那些時候的快樂,是最純粹的。“我說過了,過去的已經過去,他只要不觸犯我的底線就不會有事的。”
“可是……”要是真的被欺負了,怎麼能這麼就算了?
“大姐,你放心,他沒敢把我怎麼樣?”安心言反倒過來安慰姐姐。
有人爲她出頭的感覺固然好,但她已經習慣了自己的事情自己來。
姐妹倆又抱了一會,這才放開,各自坐回去,撿着包裡的瓜子慢慢嗑。
安心言的情緒已經好了很多,其實回想一下,她怕的不過是記憶中的玄子風,現在看到他,也是有以前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那時他高她很多,總是用氣勢壓的她死死的。可是現在,她身邊的這些人,應該可以給她足夠的勇氣,趕走他帶來的所有噩夢。
“對啦,蘇木知道這件事嗎?”安心語突然想到今晚蘇木也會在場。
提到他,安心言的心又低落起來:“他不知道。”事實上還因爲她的隱瞞,氣得揚長而去。
“你們吵架了?”
“不算吧,我又不是他的誰。”她忍不住,語氣酸了起來。
安心語很開心看到這樣的妹妹,不禁添油加醋:“誰說你不是,人家蘇木對你可上心了,整天在劇組跟我打聽關於你的事,聽了還一個勁的傻笑。還有昨天,他不是特意跑來跟你說生日快樂嗎?”
隨着她的話,安心言好像能看到那一幕幕畫面。也許,就像袁夢說的,她該給自己一個機會。
兩人聊到很晚,一直到把安心語冗長的愛情故事聽完,又掙扎着談論了一些關於她的魔術師未婚夫的問題,這才爬上牀沉沉睡去。
睡夢中,兩人的嘴角都是上揚的。
安心言本來以爲今晚自己就算是睡着,也會噩夢連連,可還好大姐來了。
她沒有夢見玄子風,而是在夢境裡見到了蘇木。他們相視而笑,她猶豫着,不知該不該上前。
沒過多久,天就亮了。
到早上八點的時候,她們也不過才睡了三四個小時,可是安心語的手機卻不依不饒的響了起來。
在夢中,老公爲她做的魔術氣泡全被震碎,於是安心語火大的接起手機:“喂!”
“什麼?他不是罷工嗎?就不能多罷一會!”
“好,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聽說袁夢動用了於家二老,威逼利誘的,竟然讓於繼乖乖的回來開工。
這下,連安心言都不得清閒,因爲她必須要對劇本做一下改動。
約好了地方討論劇本,沒想到玄子風竟也在場。
“言言,上次走的那麼急,都沒有機會和你好好聊聊。”本以爲他會裝作不認識她,可沒想到一見面就用這樣的話做開場白。
安心言臉色一白,於繼在旁不解的問:“你們早就認識?”
玄子風表現的比上次實在要好的多,他溫和的笑笑:“言言沒跟你們說嗎?我是他們家的養子。”他一點都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被人知道,只是饒有興味的看着安心言臉色的變化。
“那贊助的事?”
“哦,這個言言一開始並不知情。我贊助這部電影,主要是看中了你們的強大陣容。我是商人,不會做虧本的事。”所以,不是看在安心言的面子上纔出錢,也不會爲了她放棄植入廣告。
有了第一次的驚嚇,這次見到他雖然還是全身緊繃,但安心言已經能控制住自己了。
她坐下,先任兩個男人討論,等他們商量的差不多了,才發表自己的意見:“我比較贊同於繼的想法。觀衆對廣告很反感,要是植入的太多太顯眼,反而會起到反效果。”
所以,故事情節不變,只是在那場遊樂園的戲中,稍微帶過產品的大型廣告牌。這樣,也不需要重拍,只需剪接進去一個鏡頭即可。
事情定下來了,於繼便急着回片場。他是真的耽誤不起了,再拖下去恐怕要拍到明年去了。
而打算跟他一起離開的安心言,卻被玄子風叫住:“言言,我們是不是該敘敘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