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一封很沒有條理的郵件,小莫不知反反覆覆改了多少次。當她輕輕敲出最後一個句號時,只覺得眼睛和手腕都有些痠痛。
按下回車鍵,卻收到系統提示“超過限定字數,請刪減之後重新發送”。
她氣鼓鼓地將郵件拆分兩段,然而,還是不行;三段,依然不行;四段,就是不行……
十分鐘後,小莫同學終於很沒脾氣地連發了七封郵件出去。
她很心虛地摸了摸鼻樑,又抓起圓珠筆四處戳來戳去,暗自琢磨着她不會這樣就把淺年的郵箱擠壞了吧?可是這不能怪她,一點都不能怪她,誰讓遊戲設定這麼不給面子呢。
正對着屏幕偷偷爲自己開脫的單鳳眼漂亮女生,突然驚愕地發現莫染淺年的名字不安分地閃爍起來,然後從灰白色變成了淺紫色。
這個討厭鬼,怎麼這麼巧趕在這個時候上線啊!
小莫暗叫一聲不妙,立即故伎重演拔掉網線,隨即擺出一副“我是林小莫,不是莫小莫”的無賴表情,對着突然黯淡的遊戲界面聳了聳肩膀。
說到底,她不想直接面對那個陌生人。或者更確切地說,因爲剛剛將心事吐露而出,所以她就像一隻沒了外殼的蝸牛,沒有準備也沒有心力面對任何人。
抱着“睡覺睡覺眉開眼笑”的偉大理想和美好願望,小莫簡單洗漱之後,便利落地爬進了被窩裡,面向牆壁醞釀着混混沌沌的睡意。
朦朧中醒來時,突然被刺眼的光線弄痛了眼睛。她趕忙緊緊閉上眼,再嘗試着緩緩睜開,以適應突然亮起來的寢室燈光。
蔚然甩開裝滿了複習課件的手提包,走過來爬在小莫的牀鋪邊緣,一臉壞笑。不遠處的書桌旁,玉思也笑得頗有深意。
“你們兩個……有點兒奇怪啊?”小莫揉了揉依舊迷糊惺忪的眼睛,抓起手機卻發現這才十一點半。
“莫老大,坦白從寬哦!”蔚然嘟着嘴巴威逼利誘,“你如果乖乖交待的話,我就跟你交換一個勁爆消息怎麼樣?”
“坦白什麼?”
玉思在一旁一本正經地插嘴道:“林小莫同學,瞞着你最最親愛的室友們偷偷和蘇洋約會,這樣對嗎?”
她懶懶地翻個身,含混不清地說:“哪有約會唔,就是自習。”
蔚然
說:“在南操場浪漫的長椅上自習?”
玉思說:“在南操場曖昧的長椅上自習?”
小莫頓時被這句響噹噹的疑似異口同聲的口號振醒了,頓時睡意全無。
她該不該向這兩個“最最親愛的室友”抱怨一句,其實那個浪漫的、曖昧的長椅周圍飛着無數只飢腸轆轆的蚊子,其實她白嫩嫩的手臂現在已經慘不忍睹。
不過所謂“解釋就是掩飾”還是很有道理的事情,所有小莫翻個白眼的同時,再配合着翻個身,讓自己徹徹底底地面對着雪白雪白的牆壁,這樣就不擔心自己會忍不住會跟那兩個唱和相隨的姑娘辯解什麼了。
玉思不太甘心地從椅子上起身走過來,伸出食指試探性地戳了戳正在裝死的小莫,好言相勸道:“小莫啊,約會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承認了唄?”
林同學可恥地迴應說:“我睡着了。”
“小莫啊,我和陸楠在一起了。”
“啊?”裝死成性的某人突然回魂了一般從牀上彈了起來,伴隨着咣噹一聲清脆的聲響,她毫不猶豫地一頭撞在了牀鋪裡側的牆上。
孫蔚然果然沒騙她,這消息太勁爆了。美好得像朵花兒一樣的蔚然同學,竟然將美好得像朵花兒一樣的初戀獻給了那個圓滾滾的……冬瓜。小莫用力按着太陽穴,卻還是沒辦法一時消化掉如此奇異或者說是畸形的信息。
遲疑了很久,小莫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出了心底的疑惑:“蔚然,你確定不是耍我?”
蔚然臉一紅,像小孩子一樣擡頭挺胸、扯着脖子對她說:“當然不是啊!陸楠對我很好的,哎呀你眼裡只看得到你家蘇洋帥哥,哪裡會懂臣妾的感受!”
“既然這樣,那本宮也只好祝你和……”小莫停下來,深呼吸,很努力地憋回了“冬瓜”二字,“祝你和陸楠從此過上沒羞沒騷的幸福生活。”
蔚然捂着燙得快要爆炸的臉蛋,索性一頭栽倒在下鋪的被子裡裝鴕鳥了事。然而玉思卻撿起剛剛被叉開的話題,不依不饒:“咳咳,人證物證都在,你就向組織交待了吧,在一起多久了,發展到第幾階段了?”
第幾階段?當小莫突然聽到這個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問題時,差點被自己一口唾沫給嗆住。
玉思見小莫神情出現縫隙,
立即迎頭而上乘勝追擊:“牽手?擁抱?Kiss?還是……?”
“絕對沒有Kiss!”
話一出口,小莫簡直恨不得立刻咬掉自己的舌頭。她這樣算不算是招了?
可是看看玉思一臉奸計得逞的表情就知道,悔不當初追悔莫及神馬的,都是浮雲。就算她這輩子孤獨終老,只要有這個思維敏捷、動機頑劣的楊玉思同學在,這世上就再也別想找到那個純潔無瑕並且失戀抑鬱的林小莫了。
枕邊的古董手機傳來“叮叮”的短信提示音,沒等小莫搞清楚狀況,守在一旁的八卦大王玉思已經搶先一步看清了短信的內容。她嘻笑着說:“我看書去了,不打擾你家蘇洋約你咯!”
小莫定定地看着簡潔的短信,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約她啊——“明天上午九點,北門外。蘇洋。”
她一邊告誡自己這次一定要對這個霸道又無理並且從來不多說一句廢話的混蛋說“NO”,一邊卻分明抑制不住強烈暗涌的悸動,一顆跳亂了節奏的心撲棱着飛向天邊很遙遠的地方去。
第二天上午九點半,女生樓328寢室內突然傳出一陣歇斯底里的尖叫聲:“啊!遲到了啊!”緊接着就是一陣兵荒馬亂的洗漱聲,以及高跟鞋急速敲打瓷磚地面的清脆叩擊聲。
九點三刻整,踩着高跟鞋以三倍於平時的速度跑完全程的林小莫終於氣喘吁吁地出現在北門外。她抹了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低頭盯着地面,心虛地安慰自己說“還好還好,只遲到了四十五分鐘”。
雖然她可以很厚臉皮地拒不承認錯誤,但實際上,小莫還是揪着雪紡衫的下襬,有些怯怯地等待着蘇洋理所當然的質問。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半晌之後,當她擡眼望向一米遠出那個穿着天藍色襯衫的男生時,他卻在對她微笑。
爲什麼她明明做錯了事,明明讓他等了那麼久,可是他的臉上卻寫滿了縱容,甚至,還帶着很淺很淺的溫柔味道。是她看錯了嗎?
“過來,走了。”他衝她招招手,如平時一樣嬉笑揶揄着,唯一不同的是,這話語裡卻有着從來不曾流露過的寵溺,“這麼好的上午時光,都被你個懶蛋給睡過去了。還以爲你不會來了……”
最後這句,他的聲音低沉得近乎耳語,可她還是聽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