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抑制不住心底暗涌的疼痛，小莫終於放低了聲音，以最溫柔的方式訴說着那麼多不曾說出口的話語，說給睡夢中的男生聽。
“你把自己照顧成這個樣子，是在懲罰我嗎？爲什麼你可以從頭到尾都這麼混蛋，爲什麼我卻還是放不下你。”
“我說過的，我不喜歡你，是真的不喜歡。但是你這個笨蛋，怎麼從來就沒有問過我是不是從心底裡愛着你。”
“蘇洋，你從來都不知道，其實不是不愛，而是不能愛，不敢愛。就像你從來都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害怕哪一天必須要承受失去你的痛苦。我想，那一定比從來都不曾得到更可怕，也更孤單。”
“其實仔細想想，或許真的是我不好。不該躲着你，不該浪費那麼多的時間去想清楚自己的心意，不該相信你可以照顧好自己，更不該覺得自己真的可以不在乎你。”
“我總是縱容你的霸道和混蛋，這一次，可不可以換你縱容我一次，不要再用這樣的方式懲罰我呢？”
“就算你戲謔着跟我擡槓，或者說我是林小白癡，又或者亂講話地調戲我……我都不會再跟你發脾氣，我保證。”
“只是求求你，不要胃痛了好不好？我會心疼，真的……”
突如其來的哽咽使得獨白無法繼續，苦澀的眼淚猝不及防地從林小莫的眼角滑落，啪嗒一聲，清清楚楚地滴在了蘇洋的臉頰上。
而後，他睜開眼睛，靜靜地看着哭泣不已的她，目光裡是前所未有的清澈澄明，清醒得不像是睡着過。
她在落淚，而他在微笑。
修長而略有些蒼白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替她拭去不斷涌出的淚水，蘇洋的心裡說不清是滿足還是憐惜。
不知想到了什麼，小莫卻突然慌了，她捉住他的手，瞪大了眼睛問：“剛剛你是不是在偷聽我說話？！”
“愛妃那些甜膩膩的愛情宣言本來就應該說給朕聽，怎麼能說是偷聽。”他也瞪大了眼睛與她對視，一邊講道理，一邊在因爲病痛而憔悴的面容上刻畫出十足的無賴無辜狀。
“你混蛋啊，丟臉死了……”
“沒關係，我習慣了。”他微笑着揶揄，卻不給她答話的機會，突然溫柔了聲線，說，“我沒事，不哭了，乖。”
小莫頓時呆掉了，傻傻地看着眼前明明熟悉卻溫柔得讓她無所適從的男生，顯得那麼手足無措。良久，默契度極高的歡喜冤家齊齊地說出三個——
“對不起……”
“對不起……”
這三個字，本該是沉重的話題，此時卻因爲摻雜了名爲不謀
而合的因素，而變得溫馨四溢。當然也正是因爲如此，誰都沒有必要再去解釋究竟是爲了什麼對不起。
只是這樣沉默着對望，就已經足夠。
原本溫馨的寧靜，突然被林小莫這個三分鐘不折騰會死星人打破。她嘟着嘴，滿臉的猶豫，十根纖細的手指以神奇的方式互相扭絞着，時時刻刻體現着主人此刻心裡的糾結。
她低頭，不再看他的眼睛，嚅嚅地說：“蘇洋，對不起，我想我還是不能接受你……”
他眉眼含笑，好心情地答道：“沒關係，我接受你了。”
“啊？”小莫鬱結，蘇洋這個神奇的思維方式她真的不太懂啊，更鬱悶的是，她一時也想不出怎麼反駁。
慶幸的是，沒等她想清楚，蘇洋就已經霸道而篤定地改變了她的決定，他對她說：“別怕，我不是他，不是他們。只要你不棄，我就不離。”
只這一句不是情話的情話，便輕易地觸動了林小莫心底最柔軟的角落。原來她的脆弱他一直都懂。他知道她對愛情的逃避，對家庭分崩離析的擔憂，以及對別離的恐懼，雖然他從來不曾過問太多，不曾安慰太多。
小莫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應該爲愛勇敢一次。
略微低頭就看到了蘇洋清亮亮的眼眸中閃爍着名爲期待的光芒，她忽然就被這樣的守候所俘獲，沉醉其中不能自已。
俯身靠近他，猶猶豫豫地將抿緊的薄脣覆在他的脣上。
只是一觸即離，卻還是讓小莫堅定了自己的心意。她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蛋，這麼甜美的愛情，她爲什麼要逃。縱使將來有一天會遍體鱗傷又如何，至少這一刻，能夠心無所忌地在一起比什麼都好。
他吃驚之餘，雖然吃力卻還是很識趣地起身，半倚在病牀的嶄白牀頭上，沒有吊點滴的右手搭在牀沿，蠢蠢欲動着。
她望着他笑起來，脣角微彎，眉眼間的小妖嬈惹得蘇洋終於沒辦法繼續強裝冷靜。
伸手將她擁在懷裡，疊上自己的脣，認認真真地印下一個吻。這個吻，有着林小莫從未體會過的小心翼翼。彷彿突然直接，世界都遊離在意識之外，在偌大的感知範圍中，似乎只剩下觸感異常分明的脣齒交融。
而後，他的混蛋本性突然又爆發了，靈巧的舌尖撬開她的脣瓣，於溫潤口腔中捕捉她的脣，彼此糾纏不息。
時間和空間彷彿都被感官上的強烈認知所打亂，小莫不知自己究竟這樣沉淪了多久，然而她始終清楚，面對這樣一個從未有過的炙熱的深吻，她早已亂了心跳的節奏。那些撞擊在左側胸膛的咚咚聲，
像是吶喊，像是讚歎。
最後的最後，某個混蛋竟然壞心眼地咬上了她的脣，吃痛的林小莫這才怒氣衝衝地拉開彼此的距離。
“你這個煞風景的混蛋啊！”她挑眉看着眼前不解風情的傢伙，咆哮道，“蘇洋，你絕對不是什麼好糧食喂大的，絕對不是！”
而他一如既往地笑宴宴地轉移了話題：“還不錯嘛，難怪蚊子總是咬你……”
“喂！你……”她對這個無賴向來是無計可施的，除了自己理所應當地歪曲他的意思，而後明目張膽地紅了臉頰。
他不帶戲謔地微笑着，那明朗而和煦的笑容，就這樣在初秋的夜晚，生生闖進了林小莫的心底，從此烙下抹不去的印記。
她忽然發現，從相識到今天，牽手、擁抱、親吻似乎都是水到渠成，甚至可以說是無法躲避。既然如此，他們大概真的是註定了要在一起吧。
互相亂想的時候，她偷偷地臉紅，與他對視時也不自知地尷尬起來。
半晌，小莫很假地咳了兩聲，忽然想起一個很好笑的新話題，於是手快地捏着蘇洋的俊臉，強憋着笑意，說：“蘇洋，你是不是跟醫院護士們有私交啊？”
“嗯？”他不解詢問。
“整棟大樓可就只有一個222房間啊！這麼吉利的數字，你說怎麼那麼巧就分給你了呢！噗哈哈——”她一邊說着，一邊忍俊不禁，故意陰陽怪氣地大笑起來。
可是……咦，蘇洋怎麼沒有跟她擡扛？
小莫笑了半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蘇洋正鐵青着一張臉，瞪着她咬牙切齒，一句聽起來陰森森的話從他的齒縫間擠出：“林、小、莫，有、那、麼、好、笑、嗎！”
“那個……”小莫自知理虧，卻還是嘴硬，“你一個大男生，不要這麼小氣嘛！”
“說的也是。”他臉色依然不見迴轉，卻應和着她的歪理，“朕如果這點度量都沒有，還怎麼跟你這個三分鐘不折騰會死星人交往。”
小莫詫異，果然即使他生病了，自己也依舊不是他的對手啊！爲什麼說着說着，話題突然就從“吉利數字222”轉化爲“林小莫無比折騰而蘇洋卻很有氣度”呢……
“笨蛋，過來。”他盯着林小莫糾結得要死要活的表情，心情突然不是一點點的好，當然，他絕對不會承認剛剛的咬牙切齒其實是裝出來的，“你這麼放肆，朕不懲罰你不足以震懾後宮啊。”
難得的，她終於也識趣了一次，乖乖地湊過去。
下一秒，小莫緋紅着臉蛋，接受了那個輕輕落在脣上的、甜蜜得無以復加的懲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