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蘇州城的百姓彷彿把一輩子沒經歷過的事情,一次全來了。
先是糧食短缺,糧價飆漲,接着朝廷限售,就連徐家都被查抄了。百年的世家,名譽毀於一旦。
在查抄徐家之時,抄出了大量和海商往來的書信,還有徐家從事走私的賬本。
這可不是張恪栽贓嫁禍,更不是抹黑的謠言,而是實實在在的罪證。
徐家掌控大量的桑田,最初只是賣生絲,後來就發展成了織絲綢。蘇州的絲綢絕對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工業品,不管是大明,還是西洋人,都對光滑絢爛的絲綢着迷。
由於市舶司手續繁瑣,過程緩慢,還要被朝廷的官員敲詐勒索,因此很多沿海大戶就自行偷偷聯繫西洋商人,甚至掌握商船隊,直接從事走私。
徐中良就是靠着走私生意,給徐家撈取了鉅額的好處,才獲得家族歡心,掌握了大部分生意往來。
如今徐中良,還有賬本都落到張恪手裡,這可是送到眼前的魚肉,不狠狠咬幾口,實在是對不起這些日子受得怨氣。
“徐中良,本爵不問你在£♂蘇州幹了什麼,就憑你海外走私的事情,本爵定你一個通倭的罪名,不爲過吧?到時候不光是蘇州,就連華亭的徐家祖宅本爵也能一起查抄了,把你們家的男丁都送到遼東挖礦,至於女人嘛,細皮嫩肉的,正好分給本爵的屬下。他們雖然是武夫莽漢子,但是還懂得憐香惜玉,會好好對待的!”
鬼才信呢!
徐中良的眼前不由得浮現處七房姨太太被帶到遼東,分給一羣鬍子拉碴的粗鄙漢子…那個畫面簡直太美了,根本不敢想象!
不光是妻妾,還有自己的女兒,想到這裡。整個人兒都不好了。可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又能如何!
“平遼公,小人知罪了,不過蘇州的事情小的不敢推諉,可是小的的確只是小蝦米,無非跟着別人搖旗吶喊而已。求您給徐家一條活路吧,小的給您磕頭了!”
腦門砰砰觸地,轉眼一片刺眼的暗紅。
張恪冷笑一聲:“徐中良,如果你真是幕後黑手,本爵早就宰了你。何苦跟你廢話!”
有門!
徐中良猛地挺直身體,大聲說道:“國公爺,小的從此之後,就是您的走狗,讓小的做什麼就做什麼,絕無二話!”
“呵呵呵,想給本爵當狗的人多了,你還不夠格!”張恪輕蔑地說道。
霎時間徐中良臉漲得通紅,又羞又臊。恨不得鑽進地縫裡。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轉眼之間他又恢復了神色,恭恭敬敬說道:“國公爺,小的眼下不配給您當狗。可是小的一定努力,爭取早日有當狗的資格!”
此話一出,百年世家的威風蕩然無存,這些本來就是虛名。什麼都不如活下去重要。
“好啊,有這個覺悟就好。”
張恪笑道:“你馬上給華亭的本家修書一封,讓他們拿出十萬石糧食贖罪。本爵就暫時放過你們通倭之罪。”
十萬石,沒聽錯吧!
徐中良瞪大了眼睛,他不是肉疼,而是歡喜!
對於別人來說,十萬石不是小數目,可是對於徐家來說,簡直就是毛毛雨,不值一提,分分鐘就能拿出來。
徐中良甚至懷疑張恪口誤了,傻愣愣地盯着。
“怎麼?不想拿出來?”
“想,想,小的這就去寫信。”
手下人把徐中良帶走,屋中只剩下方崇文,他眉頭緊鎖,不時偷眼看看張恪。
“是不是覺得要的太少了?”
“卑職斗膽猜測,國公爺這麼做肯定另有目的。”
張恪笑道:“那好,你就說說,本爵有什麼目的?”
方崇文理了理思緒,試探地問道:“國公爺,卑職以爲您不想這麼快結束蘇州的糧食危機,相反,您要把戰線拉長。是不是要牽出更多的牛鬼蛇神,然後一網打盡!”
“哈哈哈哈!”張恪聽完之後,仰天大笑,透着十足的欣賞。
“你說的不錯,這些日子我已經下了幾十道命令,遼東方面由唐畢和沈嶽負責,京城和天津是鄧文通和劉希偉,在山東徐治和朱慶斌,在金州是吳伯巖和李旦。成立了應變調度系統,各方通力配合,籌措運輸糧食物資。若是本爵想,半個月之內,至少能運五十萬石糧食,蘇州危局頃刻可解!”
張恪自信地笑道,他的確有這個底氣。經過多年的戰爭考驗,遼東是整個大明動員能力最強的地方,加上有李旦和包士卿等人的船隊,隨時隨地,可以把遼東,甚至朝鮮,日本的糧食運過來。
所以說江南的大戶發動糧食攻勢,他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只要拖過去了,張恪就能輕鬆碾壓他們。
面對有完整體系,強悍動員能力的軍閥,別說百年世家,千年世家,就算是萬年的烏龜也不過是一個紙老虎。
方崇文第一次感受到了這位國公爺的強烈自信,江南的大戶選擇和他爲敵,絕對是瞎了狗眼。
“國公爺,您手上有足夠的籌碼,卻要查抄徐家,讓他們出糧食,是不是想製造您已經山窮水盡的假象,誘使大戶們出更多的銀子,投入更多的力量?”
“沒錯!”
張恪笑道:“前十幾天,是我們被動應付,接下來就是看他們耍猴戲了!你立刻安排好人手,不只是蘇州,各處都要仔細盯着,把大戶們的舉動搞得一清二楚。”
“遵命!”
……
糧食危機進入第十五天,連續兩個好消息傳來,第一是華亭的徐家向朝廷進獻十萬石糧食,平抑物價,首批糧食已經運到了蘇州。第二是山東巡撫徐治從藩庫之中調出八萬石糧食,從運河南下,送往蘇州。
這兩個利好消息傳到了蘇州,糧價應聲而落,從八兩一石,立刻跌倒了六兩五,原本急於買糧的百姓也觀望起來,想要看看糧價會不會繼續下降。
可是就在一切轉好的關頭,更要命的消息傳來,臨近蘇州的松江府糧價暴漲到五兩一石,隨之而來,揚州,鎮江,杭州的糧價也開始暴漲。
而且這一輪漲價不光是糧食,綢緞棉紗也跟着漲價,上等絲綢突破二十兩銀子關口,接着食鹽漲價,茶葉漲價,鍋碗瓢盆,筆墨紙硯,凡事用到的東西全都跟着漲價,而且價錢是一天三樣,越來越多的商鋪掛出了售罄的牌子。
更大的風暴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