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兩年多,李梟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格日圖。這傢伙的體型,還有特徵鮮明的蒙古袍子是最好的標識。李梟沒想到,在大明的京城也能看到格日圖。
“呵呵!李梟兄弟,終於見到你了。本來以爲還要去薊州找那個什麼五爺,現在省了很多的麻煩。”格日圖狗熊一樣大踏步的走向李梟,一陣腥羶的氣味兒迎面撲來。
兩個人熱烈的擁抱一下,格日圖左右看了看小聲說道:“我有事情跟你說,很重要的事情。”
“那到我們驛館吧,不遠就在德勝門內大街。”逛了幾天京城,李梟對京城的地形也熟悉了許多。
帶着格日圖回到驛館,剛吩咐人端茶。敖爺就走了進來,看到格日圖先是互相擂了一拳。然後給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呵呵!你還活着吶!”
“你不死,我怎麼捨得死。”
這就是二位夯貨的問候語,格日圖的漢話說得相當有蒙古特色。基本上跟老美說漢語,沒啥區別。舌頭根硬得跟棒子似的,聽着彆扭極了。也就是個勉強能聽懂的水平!
“跟你們說個事情!”結束了熱情的擁抱,兩個老玻璃終於坐到了凳子上。
“剛纔在街上人多,我沒敢說。滿爺被抓了,還聽說要被砍頭。”格日圖這話說完,李梟和敖滄海立刻驚得站了起來。
“怎麼回事兒?滿爺怎麼會被抓,又怎麼會被砍頭?你是怎麼知道的?”李梟現在就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次我來京城,是販賣口外的一些貨。路過宣府的時候,正碰見官府拿人。滿桂我是認得的,當時我沒聲張。晚上的時候,買通了看守去探監。他讓我去薊州找一個叫五爺的人,通知你去救他。
時間太倉猝,其他的滿桂也沒說。出來之後,我就找了個漢人的先生按照滿桂的意思寫了封信。派了快馬送往薊州給那個五爺,沒想到在京城碰見了你們。這下滿桂可有救嘍!”
“他奶奶的!”敖滄海一拍桌子,上面茶盞被震得直蹦。滾熱的茶湯灑了一桌子!
“不要着急!宣府是大明第二大軍事重鎮,駐軍只比薊州少一些。咱們這些人就算是都去了,也是白送。”李梟看到敖滄海這就要去集合隊伍,立刻站起來阻止。
“那就讓滿桂被人砍了?”敖滄海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從李梟嘴裡說出來的。
“如果真要是砍頭,那我倒是不怕了。咱大明的規矩殺頭重罪,需要報經陛下勾絕。而且每年殺人,也都在秋後。這樣咱們有大把的時間運作,把滿爺弄出來。
不過現在我倒是害怕,萬一滿爺在宣府得罪了人。那人又有勢力的話,在牢裡就把滿爺不明不白的給黑了。這樣咱們就算趕過去,也只能是收屍,最多也就加上一條報仇。敖爺,你應該知道地頭蛇有時候是能一手遮天的。”
敖滄海不說話了,他原本就是捕快出身。衙門裡的那點兒貓膩兒他最明白,在牢裡不明不白的想黑個人,簡直不要太容易。好多時候,地方上有點兒勢力的。給牢裡的看守遞上一些銀子,看守們有大把的辦法,讓這個人死的悄無聲息。而且身上一丁點兒傷痕都沒有,這種事情仵作也是睜一眼閉一眼。
大家都在一個衙門混飯吃,沒必要得罪人。更何況事後,仵作也會有好處。
至於當官兒的大老爺,往上爬纔是第一要務。轄區監獄裡面死個人,算什麼事兒。總結一下監獄裡面的治安環境,批評幾個當班的看守,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李梟不說話,大家也都不說話。屋子裡面寂靜一片,大家都在等李梟做出決定。從敖爺到每一名士兵,現在都已經習慣於李梟做出決定,而不是他們廢腦子想不靠譜的主意。
還沒等李梟想出主意來,五爺就跑了進來。看他一臉灰土的模樣就知道,這傢伙是飛馬從薊州趕過來的。
“不用說的,我們已經知道了。”看到已經累得快虛脫的五爺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李梟擺擺手示意不用了。
“我去找田爾耕,讓他幫忙。在京城裡面錦衣衛被東廠壓一頭,可到了地方上錦衣衛還是很牛的。五爺你休息一下,我這邊有消息。你就跟着錦衣衛出發,到了宣府只記住一條。保住滿爺的命就成,至於接下來能不能把滿爺撈出來,還得我親自去才行。”
“讓田爾耕派錦衣衛直接弄出來不就好了,事後咱們多給那傢伙點兒錢不就完了?”敖滄海疑惑的問道,在他看來錦衣衛辦這件事情更加合適。一句話就能將人提出來押往京城,到了京城那一切都好辦了。
“現在還不知道滿爺究竟犯了什麼事,又或者說不知道滿爺得罪了什麼人。不過能動用官府的力量,無視滿爺的校尉身份直接抓人。滿爺得罪的人肯定不簡單,如果說錦衣衛把人弄出來。更加會讓他們起殺心,因爲他們知道,到了京城滿爺把事情說出來,就該他們倒黴了。
路上殺人滅口是最好的選擇,如果換成我,我也會這麼幹。現在的辦法只有一個,咱們親自去接。路上即便是有人想滅口,沒個千八百人休想動得了咱們。我就不信,他們敢動用駐軍攻擊咱們。
再說,現在無論是魏忠賢還是東林那些人都指望咱們幫他們守住山海關守住韃子。如果我被幹掉了,裁軍的計劃也就沒辦法施行。魏忠賢還是要士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到了那時候可就是兩大整治勢力的火併。誰也不想看到那樣的局面!連皇帝都不想!
我的腦袋,現在值錢的很吶!”李梟得意的一笑,他現在可算是有護身符加持。朝廷裡面最大的兩股勢力,都得保着他。這後面涉及到每年數百萬銀子或許更多的利益。
“我讓耗子回島上通知二爺,讓他再派些人手來。”緩過氣來的五爺忽然間說道。
“五爺,知道你這是好心。但下不爲例,這樣的命令只能是我下達而不是你。咱們兄弟情份不用說,但這是軍隊,規矩大於天的地方。”聽到五爺的話,李梟立刻沉下臉。看到五爺一臉的風霜,還是沒忍心繼續下一步。如果今天是別人來說這句話,李梟準備拉出去就是一槍。
軍隊裡面最忌諱的就是令出多門,如果誰都能下令調兵,那後果不堪設想。
“大當家,老五冒失了。”五爺愣了一下,抱着拳垂首不語。
現在的李梟已經不是當年在遼陽騾馬市上的李梟,那時候的李梟不過就是個半大孩子。可現在的李梟渾身上下都透着威嚴兩個字!這種威嚴,連在街頭混跡了半輩子的老混混五爺都感受到了威壓。
“我去北鎮撫司衙門,汪文言,崔呈秀那裡也要走動走動。估計回來也得晚上,告訴弟兄們從容裝車。有消息之後,五爺和錦衣衛的人快馬先走。我們大隊隨後出發!
呃……!虎子就不要去了,留下兩名兄弟照顧虎子。”
“諾!”一屋子的人轟然應諾,然後各忙各的。
“格日圖,很抱歉不能留你喝酒。你幫了我們這麼大一個忙,等從宣府回來了,一定要好好的謝謝你。”李梟和格日圖說話的時候,說的是蒙古話。這讓格日圖感覺親切不少!
“呵呵!等你的好消息!”格日圖熱情的拍了拍李梟的肩膀。
這一次和李梟見面,雖然沒說幾句話。可格日圖明顯感覺到,現在的李梟和以前的李梟有明顯的不同。究竟怎麼個不同說不上來,但格日圖明顯感覺到李梟身上有了股上位者的氣勢。他當乞顏部首領這麼多年,這點兒眼力還是有的。
“滾回去!”看到被煙容扶着站在門邊的虎子,李梟吼了一嗓子虎子立刻就滾了。李虎心裡還想着跟大哥求情帶他去宣府,可李梟這一嗓子他覺得渾身哆嗦。他是真的怕這位大哥!
“照顧好虎子!”這是李梟對煙容說的話。煙容對着李梟福了福,也退回到了屋子裡。
錦衣衛分南北鎮撫司,田爾耕出身北鎮撫司。自從掌錦衣衛事之後,還是在北鎮撫司自己的書房裡面辦公。聽說李梟來拜訪,田爾耕覺得很奇怪。不知道李梟來幹什麼,憑藉特務的直覺,田爾耕覺得事情應該不簡單。
這位爺自從來到京城,就沒少鬧事兒。先是把李三才氣得吐血,然後又把黃尊素倆兒子都給廢了。這兩位東林大佬,算是得罪的死死的。可偏偏又跟葉向高汪文言這些人打得火熱,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自己這邊督公魏忠賢,也是三番五次下令不得爲難李梟。崔呈秀更是跟李梟走的熱絡,李梟身邊那個姓艾的傢伙,是崔呈秀府上的紅人。整天和崔家的大管事一起吃喝玩樂,好得跟親兄弟似的。
特務對信息最爲敏感,更何況這位是大明朝最大的特務頭子。整個京城就像是是信息編織成的蜘蛛網,而田爾耕就是趴在最中間的那一隻大蜘蛛。京城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一切跡象表明,這位李把總是個特別能混,特別會來事兒的人。東林第一公關高手汪文言,都沒有他這麼能混。上至皇帝首輔,東廠督公魏忠賢。下至許顯純孫雲鶴那幫傢伙,都成了好哥們兒。據說,楊漣和左光斗也很欣賞李梟。爲此,還差點兒得罪了高攀龍和黃尊素。
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田爾耕在書房裡面接待了李梟。
“這一次是給田大人添麻煩來了!”李梟沒藏着掖着,直接說明來意。現在時間就是生命,或許晚到一分鐘五爺就沒命了。要在消息沒有散開之前,錦衣衛的人趕到牢裡把滿桂保護起來。
無論滿桂得罪的人有多大的勢力,李梟認準了他們沒膽子公開斬殺錦衣衛。如果那麼幹,就他孃的是造反。
“哦!李老弟遇到什麼麻煩,只管跟哥哥說。一定盡心盡力!”田爾耕笑呵呵的說道。
看着田爾耕發白的鬍子,李梟捏鼻子認了這位老哥哥。
“我們有一位昭信校尉滿桂,也是這一次同我們一起受封。因爲家中瑣事去宣府處置,不知道爲何被宣府的官衙抓了起來。我想……!”
“想讓老哥哥幫你撈人?”田爾耕有些氣餒,這點小破事兒也至於麻煩自己?在牢裡面提個人,別說他,許顯純一個條子就可以辦到。
“不!保滿桂一條命!撈人的事情,我來做!一會兒有五千兩銀子解到您府裡,算是弟兄們的車馬費。如果能讓崔指揮親自帶隊,李某感激不盡。”李梟抱着拳說道。
“咱們兄弟之間,這是我這老哥哥應該做的,你弄這幹什麼。真是……!”聽到有五千兩銀子,田爾耕立刻板起臉來。
“兄弟們人吃馬嚼,總得有點兒儀程。事成之後,另有三千兩銀子謝老哥哥幫忙。”
“哎呀!你這人,真是……!下不爲例啊!你這麼弄,咱們兄弟都生分了。今後這關係還咋相處嘛!”田爾耕拍着李梟的肩膀,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
“一會兒我讓崔應元帶三十錦衣衛去宣府,不管怎樣都把人給你保下來。如果需要撈人,你也跟老哥哥說一聲。錦衣提緝,在大明還沒有人敢小瞧了去。”田爾耕霸氣十足且自信。
“我怕事情難辦,撈人的事情小弟準備親自去辦。”
“你要親自去?”田爾耕一聽李梟要親自去,心裡就知道這件事情恐怕要鬧大。這位小老弟在京城可算是兇名赫赫,炸了順天府弄死差役十幾個,幹掉五軍都督府一百多人。御史黃尊素的倆兒子,都讓這位爺給廢了。
他親自去宣府,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倒黴呢。得跟自己幾個要好的打聲招呼,別惹這位爺。現在這風向,誰惹他誰倒黴。有皇帝,葉向高,魏忠賢罩着。大明朝還有誰能動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