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名單結果已經張貼公佈出來了,引起了不小的爭議。
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種事不可能沒有爭議的。
陳錚趕緊過去,但人多擠不進去,在外邊根本瞧不清楚。
就聽到有人叫道:“別的詩作都寫得不錯,可這一首算什麼意思?”
當即有人附和:“可不是?我讀着,怎麼感覺牛頭不對馬嘴?”
“這首寫的內容和拜師求學有甚關係?離題萬里了呀,居然能被選中。”
“莫不是杜夫子看走眼了?”
聽到衆人的非議,能夠得知其中一首詩作出了問題,引起大家的不服氣。
“陳錚?哪個是陳錚?”
又有人大聲嚷道。
聽到這話,陳錚頓時吃了顆定心丸,心情舒泰開來,於是應一聲:“陳錚在此!”
衆人齊刷刷看來,一道道視線落在他身上,被勾起了印象:昨天陳錚交詩稿的速度相當之快……
陳錚不在意他們的目光,正好趁機走過去,看牆上張貼出來的詩稿,只得五份,其中一份,不就是他的那首嗎?
塵埃落定。
他不由鬆了口氣,下意識握緊手中拳頭。
能夠拜入杜夫子門下,絕對是一次機遇。
當然,如果不用交束脩,那就更好了。
看着他的樣子,落選的衆人依然忿忿不平,想要討個說法。
站在邊上負責看管秩序的書童阿狄開口了:“爾等皆爲讀書人,怎地一點悟性都沒?陳錚寫的這一首,表面讀來,是新婦拜堂,實則爲借題寓意,問先生合不合心意,能不能入學。這不正契合先生的命題嗎?”
聞言,衆人又再來讀一遍,終於恍然過來,還真是那麼一回事,尤其是結句“畫眉深淺入時無”,寓意已經十分清楚了。
從這個角度解讀,頓時覺得此詩寫得巧妙,視覺獨特,又顯得含蓄,水準立刻壓過了其他四首。
到了此時,大家再無話可說,訕訕然,紛紛散去。
對於他們來說,拜師入學不成,只是個挫折罷了,能夠接受得了。
最後剩下入選的五個,跟着阿狄進入草堂,來面見杜元亭。
杜元亭坐在那兒,身形清癯,留着三縷短鬚,開口說道:“你們之中,有兩名秀才,三個童生,但在這裡,卻都會一視同仁。我這草堂教學,自有規矩,不同官學,不同族學,從明天開始,每逢雙日的上午便講學,沒有時間來聽課的,提前告知一聲即可,不會因此而受罰。”
他定下的規矩寬鬆得很。
規矩如人,杜元亭的行事風格,本就我行我素,頗爲開通。也正因爲如此,才導致仕途不順,屢屢碰壁。
他接着又道:“至於束脩方面,秀才減半,童生全免,你們有沒有意見?”
“沒意見。”
五人異口同聲,十分整齊。
這樣的教學條件,簡直等於做善事了,怎能有意見?
由此看來,杜元亭開設草堂,根本不是以此爲營生,而是想要教導出合心意的門生。
“那今日就這樣吧,你們可以回家去了。”
“是的,先生。”
五人出去,到了外面,相互間開始寒暄,進行自我介紹。
有了這一層關係後,那就是同窗了。
其中名頭最大的當然是陳渭斌,大家都認識,他的態度也超然,不冷不熱地說了句,很快就坐着馬車離開。
不過臨走之前,對陳錚說了句:“你這首詩,寫得還可以。”
也不知是讚譽呢,還是揶揄。
隨行的管事九叔的臉色則要複雜得多,其萬沒想到,陳錚竟能過關,正式成爲杜元亭的學生。
這麼一個出身貧寒的旁系子弟,居然具備詩才文采,寫出好詩來。
不過話說回來,進草堂讀書,並不表示陳錚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還遠着呢。
其身份能否有一個質的改變,得看讀書讀得怎麼樣,最後能不能考到功名。
否則的話,一切白搭。
只是九叔覺得自己被打臉了,心裡頭頗有些不快。
陳渭斌走後,剩下四人。
年紀最大的一個叫“蘇元武”,已經快三十歲了,他是兩年前考的秀才,看衣着打扮,家境應該一般的;
其餘兩個童生,卻都是十六七歲的年齡,一個“王禎”;一個“李嵩”;
大家初識,談不上一見如故,說了些客套話,就各回各家。
當回到泥守巷,見陳曾等在那兒:“陳錚,恭喜你了。”
其昨天雖然退出考覈,但心裡依然惦記着這事,今天上午,便從一位朋友那裡獲悉,杜元亭最後只收了五名學生,陳錚赫然在列。
聽到這個消息,陳曾百感交集,頗不是滋味。他就想,如果自己堅持留下,是否有入選的機會?
但世上沒後悔藥,哪裡有那麼多“如果”?
收拾心情,覺得應該來跟陳錚道喜,畢竟算是一份人情。
陳錚道:“還得多謝你的介紹,走,我請伱喝酒。”
兩人來到附近的一間小酒館, 點了一壺酒,還有三個菜,慢慢酌飲起來。
喝了數杯酒後,陳曾不勝酒力,話漸漸多了,主要說的是他跟那蘇家女郎的事:
“我與她私下約見了,其實她是個好女子,賢良淑德,是中意我的。提高聘金,完全是她爹孃的意思,她並不同意。但能有什麼辦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做不了主。”
聞言,陳錚安慰道:“你們兩情相悅,雙方父母不妨坐下來好好談談,或許有轉機。”
“沒機會了,如果我家在月底湊不齊錢,她就得嫁給別人了。”
“……”
在這件事上,陳錚着實幫不上忙。
陳曾忽而壓低了聲音:“陳錚,如果,我的意思是說如果,生米煮成了熟飯,能否扭轉回來?”
陳錚就問:“她同意這樣做?”
“我倆私會時,我看她的樣子,並不拒絕。”
“……”
陳錚摸了摸下巴:“這樣的事,你自己看着辦吧,都是成年人了。”
“那好。”
陳曾似乎下定了決心。
喝過酒,拱手作別。
陳錚先去把蓑衣還給二伯,再回到家,心情仍有幾分激盪:順利拜入杜夫子門下,明年的童子試,就多了幾分把握。
他將剩餘的錢全部數了一遍,臉上有了愁容:雖然不用繳納束脩,但還債,加上個人日常生活消耗,這點錢就不夠看了。
這日子過得,端是緊巴巴的。
收好錢,端坐着,習慣性地來看泥丸宮,卻發現古燈內的錦繡氣體一下子多了幾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