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寧從沒主動聯繫過陸山民,這次主動聯繫他並且還是他親自打電話,陸山民不敢怠慢,立刻坐一輛出租車趕往市政府。
年關將近,市政府大部分公務人員都已放假,偌大的市政府大樓冷冷清清。
走到副市長辦公室門口,吳曉寧正在看着一份件。
陸山民輕輕的敲了敲門,“曉寧市長,沒打擾到你吧”。
吳曉寧放下件朝他招了招手,“把門關”。
陸山民轉身輕輕關門朝吳曉寧走去,由於次來過,這次沒有那麼拘謹,自然的坐在了沙發。
“大過年,您還在加班不辭辛苦爲人民服務,真是令人敬佩”。
吳曉寧笑了笑,“拍馬屁是們高深的學問,不會別瞎拍”。
陸山民誠懇的說道:“我不是拍馬屁,是實打實的實話”。
吳曉寧淡淡道:“知道我爲什麼叫你來嗎”?
陸山民搖了搖頭,他在來的陸山民想過很多可能,不過真還想不出吳曉寧爲什麼大過年叫他過來。
吳曉寧怔怔的看着陸山民,他的目光很溫和,但卻有一種直透人心的威懾感,竟讓人產生一種做了虧心事的錯覺。
“你打算動手了”?
陸山民心臟彷彿突然間遭到一股重擊,腦袋也嗡了一下。
“我不明白您什麼意思”?
“你只需要回答是還是不是”。
陸山民有些不敢直視吳曉寧的目光,但這個時候也不能移開視線,否則等於是心虛。他儘量平復內心的震撼,竟可能的表現出迷茫和不解。
他不是信不過吳曉寧,反之他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和佩服這位領導。但是他一時還是拿不準該不該對他說實話。
猶豫了片刻,正當他開口否定的時候。吳曉寧說道:“不必回答了,我知道了”。
陸山民這次是真的茫然了,試探的問道:“您知道什麼了”?
吳曉寧淡淡一笑,“你這個小滑頭誰都不信任”。
陸山民正準備辯解兩句,吳曉寧再次打斷他的話,“你做得很對,雖然聖人說人無信不立,但《孫子兵法》也說兵者詭道也。見人老老實實托盤而出,不管是在官場還是商場都是大忌”。
陸山民心裡像坐過山車一樣下起伏,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我不想您和這檔子事兒扯關係”。
吳曉寧笑了笑,“在你的認知是不是認爲所有當官的都是明哲保身的縮頭烏龜”。
陸山民看了看吳曉寧,尷尬的笑了笑,說實話他之前還是這麼想的。
吳曉寧呵呵一笑,“明哲保身有個近義詞,叫顧全大局”。
陸山民愣愣的看着吳曉寧,要是別的領導說這句話他會認爲是在找藉口,但從吳曉寧嘴裡說出來,他相信是真的。
吳曉寧點燃一根菸,陸山民趕緊前替他點。
吳曉寧擺了擺手,“任何人犯了罪都應當受到法律的制裁,薛家也不例外”。
“但是”,吳曉寧在這兩個字加重了語音,“不能殃及無辜”。
陸山民皺了皺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吳曉寧淡淡吸了一口煙,“薛家的產業爲江州貢獻近百分之二十的稅收”。說着看了看陸山民的表情,陸山民臉色很平靜,江州少不少百分之二十的稅收他壓根兒不在意也不關心。
“更重要的是涉及萬人的業,這些人都有老婆孩子要養,他們是無辜的”。
陸山民這時才總算知道吳曉寧找他的目的。
“您不希望看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吳曉寧點了點頭,“你要向我保證把事態控制在最小的範圍之內”。
陸山民很是不解的看着吳曉寧,試探的問道:“您那麼肯定我能戰勝薛家”?
吳曉寧眉頭微皺了一下,看得出他並不是完全肯定。
“剛開始也並不認爲你有這個能力,但隨着事態的變化,我有種預感你能贏”。
陸山民像看怪物一樣看着吳曉寧,他並不知道自己的任何計劃,在所有人看來他都是輸定了局面,他怎麼能產生這樣的預感。
“不用感到驚訝,我沒你想得那麼高深莫測。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薛家多行不義必自斃。”
“樹大招風,看似無法撼動的參天大樹,其心已腐,從那場劫殺案開始,薛家埋下了禍根。風平浪靜的江州可以繼續枝繁葉茂,暴風驟雨一起有傾倒的可能,現在不過是缺乏一個契機而已”。
吳曉寧的論述讓陸山民有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不需要知道細節,不需要參與進來,只是遠遠的站在高處靜靜的看着下面的熱鬧能瞭然於心。
“我向您保證,盡最大努力把影響縮到最小”。
吳曉寧欣慰的點了點頭,“很好,我知道你本性是個善良的人。”說着鄭重其事的說道:“那我送你一個契機”。
“什麼契機”?陸山民幾乎是脫口而出。
吳曉寧指了指窗外,“明江對面那一片,是江州未來五年的打造重點”。
陸山民趕緊起身望去,明江北岸有着一大片地,起碼有好幾十平方公里。他在江州對各方面的消息都特別關注,還有洪成武和冷海他們替他收集信息,但從來沒聽說過那裡要開發打造。這代表着這是市政府才做的決定,或者纔開始商討這件事情。
“薛家現在還不知道”?陸山民坐下問道。
吳曉寧擡手在空劃了劃,薛家犯的事兒,“這一層樓的人都心知肚明,雖然不少人不想薛家倒下,但誰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跟薛家有過密的接觸。”
陸山民雙眼放光,薛家聲望在江州連連下跌,連股價都蒸發了不少,這個時候不管是爲了恢復聲望給外人秀肌肉,還是爲了啃下這塊肥肉,絕對會不遺餘力的去爭奪。正如納蘭家在江州利用棕櫚泉這個契機來開戰爭一樣,這也將是一個在江州和薛家一決生死的契機。
陸山民抑制不住興奮的問道:“這些地什麼時候開始打造,以什麼樣的方式出讓”?
“明年五月,以競拍的方式”。
陸山民感激的看着吳曉寧,“曉寧市長,謝謝您”。
吳曉寧淡淡道:“這個消息很快會放出去,我只是多給了一兩個月準備的時間而已”。
“商場征戰分秒必爭,一兩個月已經是天大的優勢了”。
說着感激的看着吳曉寧,“您能冒着風險給我提供信息,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吳曉寧淡淡道,“薛家殺了十幾個人必須受到應有的懲罰。”說着頓了頓“你不用替我操心,他省裡有人,難道我沒有”。
說着又接着說道:“記住,我只是和你隨便聊聊天而已,什麼都沒做”。
走出市政府大樓,寒風一吹,剛纔的激動和興奮頓時散去。東海那邊能不能扛過去還不知道,那麼大一塊地至少也得準備百億的資金,短短一兩個月時間,他去哪裡找這麼多錢。
擡手看了看手錶,時間已經不早,趕緊又了輛出租車趕往江州人民大禮堂。
陸山民到的時候晚會還沒正式開始,但大禮堂裡差不多已經座無虛席。
循着入場券的座位號,陸山民在右側靠後角落處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陸山民坐在最外面一側,右邊是過道,左邊坐着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
男子五十多歲,白面無鬚,臉帶着淡淡的笑容,瓜子臉帶着一副玳瑁黑框眼鏡。他的西裝一看很昂貴,深灰色的絲質領帶,面彆着一枚金質的樹形領帶夾,樹幹、枝葉乃至樹根,全部雕刻得栩栩如生。
男子笑着和陸山民握了握手,“陸先生好”。
陸山民含笑看着這個儒雅男子,確信從來沒見過。“先生貴姓,我們認識嗎”?
男子淡淡一笑,笑起來給人一種春風和煦的感覺,陸山民敢肯定他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風靡萬千少女的大帥哥。
“我叫贏恬,至於爲什麼認識你,呵呵,陸先生最近可是江州的風雲人物,我豈能不知”。
陸山民淡淡的笑了笑,雖然江州有頭有臉的人物他並沒有全都見過,但至少都從收集的資料看到過,這人一點沒有印象,想來在東海政商兩屆並不是什麼有影響力的人。看他斯儒雅的樣子,應該是高學創作的。
“贏先生是作家”?
贏恬笑了笑,“我是個畫家,不過學藝術不分家,我偶爾也寫點傷春悲秋的無聊字”。
陸山民哦了一聲,在他的印象畫家都是一頭長長的的亂髮,滿臉的鬍鬚,這位畫家的形象巔峰了之前對畫家的印象。不過想到左丘那樣的大才子都可以長得像流浪漢一樣,心下也覺得很正常。
一個畫家,陸山民沒有太放在心,禮貌性的寒暄幾句之後看向舞臺方向。在他轉頭的那一刻,餘光掃到了贏恬的眼睛,猛然間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本能轉頭再次看向他,發現贏恬依然帶着儒雅斯的微笑,除了眼睛一般五十多歲的人明亮一些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