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最近幾個月來,張麗最高興的一天,高興得甚至都沒法入睡,下班之後特地到菜市場買了小菜,還買了一箱啤酒,她要等着陸山民和黃梅回來,大家好好慶祝一番。
對於黃梅的事情,陳坤雖然帶着愧疚,但今天事情總算解決,他也發自內心的感到高興,雖然張麗依然沒有給他好臉色看,他還是去買了些零食回來,和張麗一起等着陸山民和黃梅。
一直等到凌晨一點鐘,才聽到開門的聲音,等鑰匙打開門,張麗已經一個健步衝上去打開了房門。
她正納悶兒陸山民怎麼這麼湊巧和黃梅一起回來,看見陸山民麻木的表情和手上脹鼓鼓的錢袋子以及黃梅臉上淡淡的淚痕,不禁皺起了眉頭。
“進來再說”。
讓開二人,陸山民徑直坐在沙發上,黃梅則直接走進了臥室。
張麗和陳坤都很是不解,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張麗看了看陸山民手裡脹鼓鼓的錢袋子,“怎麼回事兒”?
陸山民愣愣的坐在那裡,一句話沒說。認識陸山民這麼久,哪怕是包工頭捲款逃跑也沒見陸山民如此的沮喪。再一次着急的問道,“到底怎麼了”?
臥室門打開,黃梅託着行李箱走了出來,看了看三人,眼眶再次泛紅。心中千言萬語,竟不知如何開口。
“麗麗,我走了”。
張麗驚訝的張大嘴巴,起身一把抓住黃梅的手,“黃梅,你這是幹什麼”?
陸山民知道,發生這樣的事情,黃梅已經無法繼續呆下去了,她雖然認爲她的行爲沒有錯,但她也知道,接下來她無法面對陸山民,更無法面對張麗。走,對大家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陸山民低着頭,用一種堅定的口吻說道,“讓她走吧”。
張麗不可置信的轉頭看着陸山民,認識陸山民這麼久以來,還從未見過他用這樣堅定的語氣跟自己說過話,那種語氣就像是一家之主做出最後的決定,也像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手不自覺的一鬆。
黃梅的眼淚決堤般涌出,哇的一聲哭出來,一把抱住張麗,聲音帶着哽咽,“麗麗,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姐妹”。說完託着行李箱頭也不回的朝門外走去。直到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張麗纔回過神來,眼眶早已微紅,兩行清淚也順着臉頰流了下來。四年的姐妹,大學是同寢室上下鋪,到東海更是同牀共枕幾個月,同吃同住同行,相扶相攙相依。想到過同舟共濟患難與共,沒想到會是這樣慘淡的離別。
人生的激盪就在於此,你永遠無法預知開始,更無法預知結局。回想幾個月前,剛從山裡走出,沒想到會遇到黃梅,同在一個屋檐下幾個月,算不上相親相愛,但至少也是患難與共,更想不到這麼快就分離。
當張麗得知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久久沒有說話。大學四年,張麗很瞭解黃梅,知道她是個愛慕虛榮的女孩兒,但她並不認爲這就有多錯,這世界上的女人,又有幾個不愛慕虛榮呢。只是這麼多年的友情,說散就散,心裡難免惆悵百結,陸山民說得對,應該讓黃梅走,走了,心底還能將那份情誼隱藏保留,若是留下,大家又該如何面對。
見張麗久久不說話,陳坤以爲她會想不開,雖然知道現在張麗不愛聽自己講的話,還是鼓着勇氣安慰道,“麗麗,黃梅自甘墮落,你不必太過傷感”。
雖然張麗是個堅強並且想問題想得通透的人,但自己的好朋友出現這樣的事,內心的傷痛卻不是那麼容易能夠消散,再加上本就對陳坤還有氣,這句自甘墮落無異於火上澆油。
張麗擡頭冷冷的看着陳坤,“你給我閉嘴,黃梅是你的同學,是你的朋友,你還有沒有點良心”。
陳坤被罵得啞口無言,愣在當場,苦笑了一下,轉身朝自己臥室走去。
客廳留下陸山民和張麗相對而坐,默默無言。
過了許久,陸山民打破了氣氛沉悶。“麗姐,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張麗嘆了口氣,“這兩個月,黃梅每晚都一身酒氣,深更半夜纔回家,哪有酒店的客戶經理天天如此,其實我早就該發現她的異常,要是我能多關心她一點,或許不會走到這一步”。
陸山民搖了搖頭,“回來的路上我勸過她,就像她所說,她跟我們不一樣”。
張麗苦笑一下,雙手擦了擦兩頰的淚水,強顏歡笑道,“人各有志,我們的人生容不得我們傷春悲秋,飯還得吃,路還要走”。
陸山民抿嘴笑了笑,點了點頭。在所有認識的女孩兒的中,張麗無疑是最堅強的一個,不用別人安慰開導,她總能很快的安撫好自己的情緒。
陸山民岔開這個話題,從袋子裡拿出張麗給的那一萬塊錢還給她。又聊了些張麗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張麗知道陸山民是想轉移話題,變相安慰她。其實不用陸山民安慰,她早已習慣去承受各種各樣的打擊,就像她所說的那樣。‘飯還得吃,路還要走,容不得他們傷春悲秋’。
“山民,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大力叔昨天跟我說,他又接了個活兒,下個星期一開工”。
張麗皺了皺眉頭,“你怎麼想”?
“工地上的活兒也就花費些力氣,我別的沒有,力氣還是挺足的,況且還掙得多,大力叔還說要交我手藝,學個一年半載,說不定我就能成爲他那樣的‘大師傅’,收入還會更高”。
張麗點了點頭,語重心長的說道:“山民,我比你大幾歲,又是同鄉,我想以姐姐的身份跟你聊聊,你不建議吧”?
陸山民不明白張麗爲何這麼正式的對自己說話,聽到她自比姐姐,心中涌出一股暖意。“麗姐,謝謝你”。
“山民,我們認識也有好幾個月時間了,這段時間表面上是我們在照顧你,實際上你已經漸漸成爲了這個家的主心骨。我與陳坤和黃梅對你的看法不一樣,我覺得你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山民,我甚至有種預感,在不久的將來你會讓我們望其項背”。
陸山民驚訝的看着張麗,沒想到張麗會對自己有如此高的評價,張麗可是貨真價實的大學本科生,比巷子口外那所金融高專的大學生學歷還高,自己只不過是小學畢業的一介山民。
見陸山民一臉的不可置信,張麗接着說道:“大學不過是在學校多學習了四年時間而已,人生有很多個四年,只要奮起直追,又何嘗不能追回那四年,更何況,很多東西並不一定只有在大學才能學到”。
“你夠細心,在火車上我們都沒有發現包是怎麼丟的,你發現了。你夠勇敢,不管是面對陳坤錶姐的咄咄逼人,還是陳然的盛氣凌人,你都能挺身而出。你夠自信,我們三個或多或少都會因爲從小城市來而感到彷徨和自卑,你卻毫不介意山民的身份。你夠堅持,你能練字練十幾年,在這樣的環境下也能靜下心來堅持,這是我們都做不到的”。
陸山民呆呆的看着張麗,一直以來,他都是做自己認爲該做的事情而已,完全沒想到在張麗眼中,自己會有這麼多優點。
張麗笑了笑接着說道:“你所欠缺的,不過是對這個世界和這個世界的人還不足夠了解而已”。
陸山民笑着搖了搖頭,“麗姐,你過獎了,你說的那些或許是對的,但我依然是個小學畢業的山野村民,除了會烤燒烤和一身的蠻力,什麼都不懂”。
“所以我想你應該有個長遠的規劃”
“長遠的規劃”?陸山民不解的望着張麗。
張麗點了點頭,“現在你我手中都有一萬多塊錢的餘錢,不像以前那樣還要爲吃飯睡覺操心。你才二十歲,這個年紀,很多人都還在上學,我想你應該趁年輕,抓緊時間多學點東西,工地打工短期來看確實會有一筆不錯的收入,但做人做事不應該只計較眼前的得失,錢什麼時候掙都不晚。”
作爲一個小學畢業的山野村民,對於學習這件事兒,早就固化爲在學校上小學、初中、高中、大學。從沒想到過現在的自己還能去學點什麼。
陸山民眉頭微皺,張麗剛纔說自己夠自信,毫不介意山民的身份,其實說得不完全對。自從白靈考上大學後,面對大學兩個字,陸山民既仰望憧憬,又有些畏懼不敢靠近。對與他來說,大學,無疑是充滿高大上的神秘感。
“麗姐,那我該學點什麼呢”?
張麗淡淡的望着陸山民,“那你對什麼感興趣”?
陸山民低頭沉思,在山裡長大,從小就只會打獵,除了就是練字和被老黃擀麪下餃子,也看過爺爺那幾本線裝四書五經,在山裡這麼多年,除了對白靈感興趣過,實在想不起還有什麼事情讓他感興趣。
陸山民沮喪的搖了搖頭,“我沒有感興趣的東西”。
張麗笑了笑,安慰的說道:“沒關係,你再仔細想想,想到了再告訴我,關於學習方面的事兒,我還是比較有心得”。
陸山民擡起頭,“麗姐,你說東海大學裡面都教些什麼東西”?
張麗愣了一下,沒想到陸山民一開口就提到東海的最高學府,“具體教什麼我也不清楚,但東海大學是一所綜合性大學,學科很多,比如醫學、法學、經濟學、生物學、計算機科學、環境科學等等”。
陸山民張大嘴巴,拍了拍腦袋,哦了一聲,張麗所說的這些東西,除了醫學聽上去是學醫的,其他完全聽不懂。
陸山民點了點頭,“謝謝你麗姐,我會很慎重考慮你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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