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薛家的能量,要得知三人到了金佛山並不難,今天下午大張旗鼓的又是燒高香,又是給功德箱捐款,在金佛寺逗留了大半天,說是拜佛,其實更重要的是給薛猛留下追蹤的痕跡。以薛猛的能力,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追蹤到這裡。
所以三人不能同時休息,盛天年紀大睡不着守第一班,陸山民守凌晨十二點到三點,海東青境界最高,守最難熬的三點到天亮。
樓頂冒樓是這片區域的最高點,視線最好,自然也是值守的最佳地點。
陸山民早早睡下,到凌晨十二點的時候起身去樓頂接替盛天。
雖然已是春天,但山裡的晚風還是有些冷,這種冷和冬天的冷不太一樣,是陰冷,可以透入肌膚。
陸山民起跳抓住冒樓邊緣翻了上去,盛天衝他笑了笑。
“天叔,你去休息吧”。
盛天搖了搖頭,“前三十年睡不醒,後三十年睡不着,我這個年紀沒你們年輕人瞌睡大”。
陸山民笑了笑,“天叔比老神棍年輕二十歲,離後三十年還早”。
盛天笑道:“那也是六十多了,相對於你們來說已經是老人了”。
見盛天沒有下去休息的意思,陸山民也沒有勉強。他心中一直有些疑惑,比如最開始海東青是怎麼知道他的身份的,又比如他父親和海東青父親到底又有何淵源。這麼久以來一直沒有恰當的時機問。
“天叔,能給我講講我爸和海爺的事嗎”?
盛天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說道:“海爺和你爸都是那個年代第一批進城闖天下的人。現在很多人認爲那個年代遍地是黃金,只要敢打敢拼是個人就能出人頭地。其實不然,不可否認那個年代草根的機會多於現在,但本質上也是要拼資源拼家底”。
陸山民深以爲然,他現在的見識早已不像以往那麼淺薄。雖然現在不少知名人物就是那個時代的草根出身,但從整個社會層面看,那是少數。總的來說不管是社會資源還是社會財富大多數還是集中掌握在那些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手中。大批的隱形富豪往上推兩三代,不是紅二代就是以前響噹噹的知名人物。
盛天接着說道:“你爸和海爺算是徹底的草根,草根逆襲從來就是佈滿荊棘。但兩人都是人中龍鳳,一個在江州,一個在東海,一路披荊斬棘,硬是一次次絕處逢生闖下赫赫功業。這樣的英雄早晚會相遇,只是時間問題。”
“東海在近現代都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都市,那個時候剛起步的江州和東海有着雲泥之別,所以你爸那時候雖然在江州有了很多家工廠,也建起來江州最大的外貿公司,在江州已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但他遠遠不滿足於現狀,於是就到東海開拓市場”。
陸山民眉頭微皺,“兩人之間應該有一番爭鬥吧”。
盛天擡頭望天,臉上流露出激動之色。“何止是一番爭鬥那麼簡單,那一戰從私下比武到商場角逐,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
“後來呢”?陸山民好奇的問道。
盛天笑道:“自古英雄惜英雄,兩人又是性情相近意氣相投。所謂不打不相識,兩人都爲對方所折服。不但沒有成爲敵人,反而化干戈爲玉帛成爲朋友”。
“東海的市場很大,後來海爺主動邀請你爸和他一起聯手稱霸東海,但你爸認爲只要假以時日海爺一人也能稱霸東海,他不想和海爺爭利益,所以離開了東海征戰天京”。
說着嘆息了一口氣,“誰也沒想到從此走上了一條不歸路”。“現在想想,如果當年陸爺留在了東海,海陸聯手,說不定就不會出現後面的事情”。
陸山民到不認爲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情,樹大招風,他爸和海中天又都是不服軟的硬骨頭,儘管兩人再強,沒有家族底蘊積澱,和那些大家族大財閥相比還是有不少差距。只是結果可能不會那麼悲慘。左丘說過,一個大家族的崛起,沒有兩三代人的積累很難形成氣候。
盛天繼續說道:“海家有一套成熟的人才選拔體系,凡是發現異於常人的人物都會留意甄別層層上報。當時陳然發現你之後覺得你是個人才,就把你的資料報到了我這裡。你爸當年在海家住了差不多有半年,大家彼此很熟悉。當我第一眼見到你照片的時候,我就發現你眉宇之間和陸爺很像,後來東青親自去印證。”
說着笑了笑:“那個時候你還在建築工地上刷牆”。
陸山民也笑了笑,他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第一次和海東青相見的情景,海東青奮不顧身的救了一個農民工的女兒,還因此撞破了額頭。那個時候替她額頭敷草藥,海東青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知不知道你剛纔的行爲會讓你丟了性命’。當時還以爲海東青腦子被撞壞了。
“那個時候你們就盯上我了”。
“東青根據你當時的反應和奔跑速度就已經判斷出你不是普通人,之後我們就派人去了趟馬嘴村”。
陸山民點了點頭,“所以你們開始有目的的引導我”。
盛天笑了笑,“說了你別不高興,剛開始的目的並不是你,只是想借助你引出黃金剛和道一”。
陸山民搖了搖頭,“沒有什麼不高興的,那時的我連自己都養不活,又能有什麼用呢”。
說着笑問道:“海東來是你故意引誘他跟我結識的吧”?
盛天苦笑道:“我一直在暗中觀察你,只是那時你境界太低感知不到我而已,我知道你是個品行不錯的孩子,所以希望你和海東來交好,更加牢固的把你綁在海家身上。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誰都沒想到東來竟然會愛上阮玉,還因此讓你和東青生了間隙,真是好心辦壞事”。
陸山民眉頭微皺,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海東青一直看不慣我不僅僅是因爲海東來和阮玉的關係吧”。
盛天愣了一下,“你猜到了”?
陸山民淡淡道:“海中天和我爸都是性情中人,兩人交往雖然不見得有多深,但像他們那樣的英雄人物,一生能讓他們認可的朋友少之又少。我爸出事之後,海爺必然不會就此作罷,海爺之所以在我爸出事之後十多年遭遇了一樣的事情,多半與他一直咬住我爸的事不放有關係”。
盛天點了點頭,“你猜得很對,你爸出事之後,海爺一直在調查,我想他應該是找到了些眉目才惹來不輕易出面的影子冒險除掉他”。
陸山民恍然大悟,喃喃道:“難怪和海東青第一次見面,我就感覺到她對我有敵意”。
盛天笑了笑,“現在還怪她把腳踩在你臉上嗎”?
陸山民搖了搖頭,“不怪了,海爺可以說是因爲我爸才遭遇不測,我要是她,心裡也會有道邁步過去的坎。細細想來,反倒是我欠你們海家太多了”。
盛天拍了拍陸山民的肩膀,“海陸一家親,哪有什麼欠與不欠之說。你也不必有太多介懷,其實東青對你的態度已經改變了很多”。
說着嘿嘿一笑,擠眉弄眼的說道:“你沒發覺東青其實很在乎你嗎”?
山風吹過,陸山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她還是別在乎我好,凡是被她惦記上的人,不會有好下場”。
盛天哈哈大笑,“你這小子還挺有幽默感”。說着問道:“你就不好奇東青摘下墨鏡之後長什麼樣子嗎”?
陸山民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當然好奇”。
“那你找個機會摘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陸山民下意識離盛天遠一點,“好奇害死貓,我看還是算了”。
盛天鄙夷的撇了一眼陸山民,“你小子從民生西路走來,一路天不怕地不怕,也有怕的時候”。
陸山民挺起腰桿說道:“薛猛我都不怕,我怕她幹嘛。只是怎麼說呢,好男不跟女鬥,我不想惹麻煩”。
盛天哈哈一笑,把身上的外套遞給陸山民,“我就不陪你了”。
陸山民笑着接過外套,今晚聽了盛天一席話,對海家的感情更加親近了幾分。
“天叔早點休息吧,真打起來,你的經驗是我們最大的仰仗”。
盛天從冒樓跳到房頂上,擡頭看着陸山民。“山民,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東青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怪她”。
陸山民笑了笑,指着臉頰說道:“她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太多了,我有放在心上嗎”?
盛天滿意的點了點頭,“男子漢大丈夫理當心胸豁達,你很有陸爺的風采”。
盛天走後,陸山民獨自望着圓月當空寒星萬點。
聽了盛天一席話,才知道海陸兩家有這段淵源,想到海中天多半是因爲調查他父親的事情而蒙難,對海東青的最後一絲惡感也隨之消散,不僅如此,反而對她升起一絲好感。換把椅子坐,陸山民並不覺得能比海東青做得更好。
作爲男人,被女人踩到地上是很丟人,被女人打到吐血是很憋屈,被女無情嘲諷是很惱火。但相比於一個花季少女因他父親陸晨龍而丟了爹媽,其實也算不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