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子冉依然還是一副中山裝,臉上帶着儒雅的微笑,邁步踏進了星輝大廈,同時也邁進了納蘭家的權力中心。
左丘一身西裝革履,錚亮的皮鞋,嶄新的藍色領帶,寸板頭,與納蘭子冉一起進入,僅落後半步。現在的他,已是納蘭子冉最信任的心腹。
門口的保安齊齊九十度彎腰鞠躬,一聲“二公子好”聽得他熱血沸騰。
蟄伏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昂首挺胸走進這棟大廈,他再也不是納蘭家最沒存在感的二公子。
納蘭子冉感覺到一股豪氣從腳底板升起,直達腦門兒。這裡將是他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舞臺,總有一日,他將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將納蘭家帶上更高的高峰,讓世人看看他納蘭子冉不比納蘭子纓差,不比納蘭子建差。甚至他已經想到很多年後,世人只知他納蘭子冉,而不知納蘭子纓和納蘭子建。
電梯停在十八樓。一步踏出,所有員工齊刷刷站了起來,這些人都是納蘭家的精英,掌握着家族一百多家控股公司,五十多家上市公司,還有他現在都還不清楚有多少的參股公司,這些人雖然大多數不姓納蘭,但曾經,這裡的隨便一個人都不是他納蘭子冉敢輕易得罪的。
今天,他們都站了起來,眼神肅穆,充滿敬畏。
納蘭子冉竭力控制着內心的激動,擡腳緩步前行,目不斜視,徑直朝董事長辦公室走去。
左丘替納蘭子冉推開門,帶納蘭子冉進去之後,替他關上門,自覺的站在門口。然後轉身笑着朝一個個站得筆直的人壓了壓手,微笑道:“都坐下吧”。
這些人都是個頂個的聰明人,眼前的男人能和納蘭子冉一起走進來,還只落後半步,自然不會是納蘭子冉的普通跟班。幾乎是所有人都朝他微微點了點頭才各自坐下。
左丘眯着眼睛挨個一個個觀察,誰的大,誰的小,誰的長,誰的短,頭髮的稀疏,膚色的深淺,盡收眼底。
心裡盤算着這裡面哪些是納蘭子纓的死忠,哪些是納蘭子建的死忠,哪些是納蘭文若安插的眼線,甚至哪些會是影子。
左丘看了眼牆上貼着“請勿吸菸”的標識,掏出一根菸,深吸一口,享受的吞雲吐霧。
一根,一根,再一根,辦公室裡煙霧繚繞,充盈着濃濃的煙味兒。
其中幾個人眉頭微皺,下意識朝左丘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頭繼續工作。
左丘笑呵呵的走過去,掏出煙遞給其中一個人,“兄弟,忙什麼呢,來一根”。
男子歉意的笑道:“謝謝您的好意,我不抽菸”。
“呵呵,你笑起來很帥,像我年輕的時候,要是牙齒沒有煙漬就更帥了”。
男子有些尷尬,“這裡是無煙區”。
左丘咦了一聲,轉頭看向那塊“請勿吸菸”的標識,伸手掐滅了菸頭。
“那塊標識太小了”。
男子趕緊說道:“明天我和綜合部的同事溝通一下,換塊大的”。
左丘樂呵呵的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小夥子不錯,有前途”。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納蘭子冉從董事長辦公室走了出來,一個身着職業裝的妙齡女秘書領着他朝一間辦公室走去。
納蘭子冉朝他招了招手,左丘含笑跟了
過去。
辦公室的規格一般,大概只有四十多平米,裝修得也很一般,一個書架,一張辦公桌,一張茶几,上置一套茶具,另外有幾張椅子和兩張會客的沙發。
納蘭子冉坐在他的位置上,朝妙齡女秘書擺了擺手,女秘書彎腰點頭,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左丘含笑說道:“看樣子給你的位置不高啊”。
納蘭子冉摸了摸鼻子,嘆了口氣。“副總裁助理,高還是不高”?
“倒也無可挑剔,你沒在公司呆過,需要從這個崗位開始鍛鍊”。
納蘭子冉苦笑一聲,“邱師兄,不用安慰我了,當年子纓進入集團的時候直接就是董事長機要秘書,相比之下,真是厚此薄彼啊”。
“當然不能相比,親兒子和親侄子還是有差距的”。
“丘師兄,這口氣難道就這麼忍了”?
左丘笑道:“這麼多年都忍過來了,現在反倒忍不住了”。
納蘭子冉眼中帶着淡淡的狠意,“以前是不得不忍,現在如果還忍,豈不是反倒讓人看輕。我看要不像上次一樣如法炮製,去爺爺那裡吹吹風”。
左丘搖了搖頭,“不一樣,上次的事關係到納蘭子建背叛家族,現在你再次去老爺子那裡打小報告,反倒會讓老爺子覺得你氣量狹小。納蘭振山已經60多了,他還能坐幾年,你踏踏實實熬幾年,即便沒有建數,只要不犯大錯,他那個位置跑不掉”。
納蘭子冉揉了揉額頭,“還是丘師兄沉得住氣,我剛纔是被氣昏頭了”。
左丘掏出一根菸點上,“所以你只要一如既往的保持低調,把謙遜好學的美德堅持下去就夠了,其他的不用太操心。而且別忘了納蘭子建和納蘭子纓的追隨者還有不少,要想不被他們抓住把柄,我們還得繼續如履薄冰,最好是少說少做,說得越多做得越多反而容易錯得越多”。
納蘭子冉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丘師兄高見,我還想着怎麼大展身手立威,還好有你這當頭一棒,否則差點犯下大錯。以後二叔明確交代我的就做,沒有交代的事情絕不做”。
說着笑看着左丘手裡的煙,“丘師兄,我剛纔從二叔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見外面煙霧繚繞,煙氣逼人,你讓我低調,你可是一點都不低調”。
左丘深吸一口煙,笑道:“我倆走得這麼近,你又是未來家族繼承人,你們家的長輩肯定會調查我,如果我是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人,他們是不會放心的。他們的理想型是一個又有能力輔助你,但是又不會有尾大不掉風險的一個人。說不定我剛纔大搖大擺抽菸的事情現在已經有人告訴了納蘭振山,也說不定遠在瀋陽的納蘭老爺子都知道了,我想他現在應該很欣慰”。
納蘭子冉神色感慨,感嘆道:“丘師兄,爲了我,你不惜自污,師弟我何德何能啊”。
左丘笑眯眯的看着納蘭子冉,一年多接觸下來,他算是徹底看清了納蘭子冉,這個表面上溫文爾雅情感豐富的儒雅公子有着一副好演技。如果劉備劉玄德在世,一定會感嘆後繼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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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打開燈,左丘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一手扶牆,一手猛揉胸口。
“嚇死我了,你怎麼每次都以這樣
的方式出場”。
黃九斤看了眼左丘,“我不這樣出場,讓納蘭家的人發覺我跟你有瓜葛,你的小命還保得住嗎”。
左丘坐在沙發上猛了口水,“你到天京來幹什麼,我不是讓你不要來嗎”。
“山民讓我來保護你”。
左丘眉頭緊鎖,“你來只會害死我”。
黃九斤淡淡道:“放心,納蘭家即便能知道我到了天京,也不可能隨時隨地都能知道我的行蹤,他們不會發現我們認識”。
左丘沉思了片刻,“你最好還是回去,納蘭子冉派得有人保護我”。
黃九斤淡淡道:“納蘭子建是個變數,他現在只是沒出手,他一出手,單靠周同他們保護不了你”。
左丘眯着眼看了黃九斤半天,“你不信任我”?
“山民也是爲了你好”。
“我知道陸山民是爲了我好,我問的是你”。
黃九斤淡淡的看着左丘,“山民爲人忠厚,相信朋友,我這個當哥哥理當給他查漏補缺”。
左丘笑了笑,並沒有感到有多生氣,“納蘭子冉前途光明,陸山民前路艱險,傻瓜都知道該怎麼選。我理解你的擔心”。
黃九斤點了點頭,“你能理解就好”。
說着問道:“納蘭子建這個人你怎麼看,真能信得過”?
左丘眉頭微皺,半晌之後緩緩說道:“他是我唯一看不透的人,沒人知道他的內心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想找出影子,讓納蘭家脫離影子的束縛”。
“但是他現在好像什麼都做不了”。
“要想成爲執棋人,就必須先跳出這個棋盤。納蘭子建不僅大智,還有大勇。他並不是什麼都做不了,反而是置身棋盤外看着棋子,遊刃有餘。而我和陸山民都成了他的棋子”。
黃九斤皺了皺眉,“你們這些讀書人彎彎繞太多”。
左丘不置可否,說道:“我們和納蘭子建有共同的目的,同時也有內在的矛盾”。
“我爺爺的死,納蘭家必須付出代價,他們要殺山民,我就滅了納蘭家滿門”。
左丘苦笑道:“說實話,我真不想與納蘭子建爲敵,這樣的敵人很可怕,他貌似渾身都是缺點,又貌似找不出任何一個缺點”。
黃九斤毫不以爲意,說道:“你上次給我的消息有眉目了”。
左丘眼前一亮,“找到了”?
“算是找到了金家最主要的一支”。
“怎麼樣,得到什麼可靠消息沒有”?
黃九斤搖了搖頭,“我暗地裡觀察了很久,那人一直裝瘋賣傻,我擔心冒然接觸會嚇跑他,我將這件事也告訴了山民,他讓我先不要輕舉妄動,正好你這邊跟着納蘭子冉走向前臺,山民擔心你會有危險,讓我直接到天京來暗中保護你”。
左丘點了點頭,笑道:“好不容易找到,只能成功不能失敗,這種感化人套近乎的事情你確實不合適,最好是讓陸山民親自去一趟,他別的本事沒有,忽悠人很有一套,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讀書人還是武夫,都被他忽悠得團團轉”。
黃九斤皺了皺眉,不悅的說道:“這叫人格魅力”。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