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格林沁根本不認爲這一萬人能抵擋得住三千蒙古騎兵,所以也不使用任何戰略戰術,直接就命令屬下發起衝鋒。
捻軍雖然提前設置了一部分陷阱,但是畢竟準備匆忙,數量有限,對清軍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絲毫阻擋不了蒙古騎兵的衝鋒。
這一萬捻軍從山東逃竄到河南,又從河南逃竄到了淮北,現在又返回了山東,連敗數十戰,逃竄數千裡,軍心早失。若不是背後就是家園,這些捻子絕不會調過頭來繼續作戰的。
戰鬥剛剛打響,僧王就得到情報,韓莊鎮的老百姓正在扶老攜幼的向外逃竄!
僧王聽到這個消息,大喜過望,連忙命令五百蒙古騎兵繞過戰場,到鎮後去追殺試圖逃竄的老百姓。
韓老萬見狀,心中叫苦不迭。本來他傭兵一萬,雖然不敢說能戰勝僧格林沁,但是起碼也有一戰之力,僧王要想殲滅他也是十分困難。但是現在百姓一跑,蒙古兵一追,就徹底的打亂了他的部署。
不救,這些百姓可就得全部葬身在蒙古人的刀下;救,蒙古騎兵很可能就趁機沖垮捻軍的陣型。
要按韓老萬本心來講,他不想救!但是現在他手下的將領都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這些將領的家眷也很有可能在外逃的人員之中。如果韓老萬下令不救,那這些人沒準就會私自帶兵去救!
“黃五,你帶三千弟兄去攔截韃子!保護鄉親們逃命!”韓老萬考慮許久,終於還是決定去救援百姓,畢竟人心最爲重要,一旦失去了軍心,僧格林沁不殺他,這幫捻子也要殺了他。
“是!”一個將領略微有些激動的道。
這個黃五也是本地人,他的老爹老孃也在鎮裡,此刻十有八九就在逃命,聽說蒙古人去追鄉親,他豈能不急?現在韓老萬派他去救,他心中也算安穩了一些。
捻軍沒有正規編制,如果是常勝軍在此,李明峰大可以指定某鎮某團某營前去救援,但是捻軍不成,他們的管理混亂,黃五出去一聲吆喝,“兄弟們,來三千人和我救鄉親們!”就見數千人呼啦啦的退了下來,想要跟着黃五去救鄉親。
這一退可好,前方抵擋的捻子立刻慌了手腳,不知是否是全軍撤退,而正面攻擊的蒙古兵頓時氣勢大盛,捻軍已經隱隱的露出支撐不住的架勢。
僧格林沁見狀,心中大喜,連忙摧動全部兵力發起猛攻,他自己也親自執刀上陣。這麼一來,捻子更是叫苦不迭,片刻之後,捻軍全軍已成潰敗之勢。
“殺!一個不留!”僧格林沁看到捻子不再阻擋,開始逃命,立刻高聲下令。
包括韓老萬自己在內,所有捻子都知道大勢已去,趕忙調頭逃跑。捻軍此刻失去了指揮,向哪個方向逃命的士兵都有,反正只要離開這裡,他們就能混入民間,到時候就能保住小命。
僧格林沁又將大軍分成數股,追殺潰敗的捻軍。僧王自己帶領數百親兵去追殺韓老萬。
韓老萬此刻如喪家之犬一般,帶着一百多人向北急速逃竄。僧格林沁率領親兵也絲毫不放棄,向北狂追,誓要將這爲禍天下多年的捻子魁首殺掉。
蒙古馬快,追了兩個時辰,僧格林沁帶着數百人終於追上了韓老萬的逃兵。蒙古人都善騎射,看到距離近了,僧格林沁親自彎弓搭箭向前方敵軍射去。
“嗖!”僧王一箭就射中一個捻子,箭羽正中左胸心臟處!
中箭的捻子痛的大嚎一聲,然後接跌落馬下,眼見是活不成了。
僧王一箭建功,蒙古兵士氣大振,一邊縱馬狂奔,一邊彎弓搭箭。這些騎兵都是僧格林沁麾下的科爾沁騎兵。蒙古兵自幼在草原長大,會走路就會騎馬,七八歲就會射箭,所以講起騎射來,蒙古人絕對是天下第一。
在蒙古兵的弓箭打擊之下,韓老萬的一百多人轉眼就只剩下五六十個,韓老萬心中大驚,自知難以逃脫,不禁大吼道:“你們斷後,我先走!”
韓老萬可不是什麼義士,局勢危急,他只想讓手下幫其抵擋一陣,好讓他逃跑。韓老萬此言一出,徹底的傷了忠於他的將士的心。不少人心中暗罵,立刻撥轉馬頭,向其他方向逃去!清軍的目標是韓老萬,和他在一起更加危險!衆人心中暗道,既然韓老萬不顧兄弟之情,那我也不和他一起送死!
當然,也有十幾個人是韓老萬的死忠,這些人聞言,立刻調頭去和蒙古人拼命,想要掩護韓老萬逃脫。
只不過這只是螳臂當車罷了,上百隻箭枝射來,他們全部被射成刺蝟,連一分鐘都沒抵擋。
僧格林沁看着前方兩三百米處韓老萬那拼命逃命的身影,心中冷笑,提起五擔鐵弓,將其拉滿,嗖的一聲,羽箭如同流星一般急速向前射去。
“啊!”韓老萬一聲驚呼,箭羽正中心口,人也跌落馬下。
衆蒙古兵連忙縱馬衝上前去,補上幾刀,將其徹底砍死。
“哈!哈!哈!哈!”僧格林沁仰天大笑,只覺得大勢已定,猖獗十餘年的捻子終於要覆滅了!
最大的黃旗覆滅了,黑旗也覆滅了,現在藍旗也覆滅了!只剩下白旗和紅旗知不是強弩之末罷了,三日之內,朝廷四十萬大軍抵達蘇北,捻子如何抵擋?
民間有個說法,叫做“北僧南曾”,指的就是——北方的捻子,主要由僧格林沁對付,南方的長毛,主要由曾國藩對付。僧格林沁剿捻十年,頭幾年眼看着捻子越剿越多,心中覺得對不起皇上的隆恩,現在捻子終於要徹底被剿殺乾淨了,僧格林沁覺得今生無憾了!
將韓老萬的首級割了,又打掃了一下戰場,看看太陽已經偏西,僧格林沁招呼衆親兵一同往回返。
剛剛取得大勝,衆人心中都喜不自禁。追韓老萬追了許久,馬都累了,蒙古人愛馬,既然現在也不着急了,衆人索性都牽着馬,一邊說笑,一邊慢慢悠悠的往回趕路。
走了兩個多時辰,大約晚上十點多鐘,僧格林沁帶領數百親兵到了某處不知名的地方。這附近都是平原,適合耕作。雖然是戰爭年月,但是老百姓還是要過日子的,在這裡一眼望去,都是看不見邊際的糧田。
今晚是農曆十五,月亮正圓,遙遙望去,地裡有麥子、有高粱、有玉米,一陣輕風吹過,麥田泛起波浪,沙沙之聲悅耳至極。遠遠望去,美不勝收。
僧格林沁一邊走,一邊暗想:“剿滅了捻子,再剿滅長毛,天下就安定了。希望以後年年都如現在一般的大豐收。這樣的話,只需十年,就能重現康乾盛世啦!”
僧格林沁正幻想着未來的美好時光,突然僧王耳朵一動,“嗡!”的一聲傳來!
僧王征戰多年,對這箭羽之聲敏感至極,聽到弓弦聲之後,僧格林沁想都沒想,立刻向右方倒去。
爲何向右,而不是向左?因爲凡是擅長射箭的,必然會瞄準心臟進行射擊,只有這樣才能一招見效。心臟在左胸,所以弓箭也是瞄準左胸射的。如果向右躲避,只需偏開二三十釐米就可以讓全身都躲開,但如果向左躲避,則需要再多閃避十多釐米。
不要小看這十多釐米,關鍵時刻,這就是一條命!
這射箭之人本領極高,這箭射的既準又狠,僧王反應如此之快,竟然也沒有躲開!
“啊!”僧王左臂一痛,不禁發出一聲怒吼。
雖然讓心臟躲開了暗箭,但是因爲偷襲之人距離僧王太近,導致僧王躲閃不及,羽箭射中左臂。也幸虧僧王是向右到,如果是向左,這箭可就射中他的右胸了!
僧王一聲怒吼之後,就看到無數羽箭反射着月光向衆蒙古兵們射來!
敵襲太過突然,蒙古兵們都沒有反應過來,一波攻擊之後頓時就有上百人中箭。
僧格林沁見狀大怒,高聲吼道:“宵小之輩只會偷襲,有本事出來和本王一戰!”
好似響應僧王的怒吼,玉米、高粱等糧田中衝出七八百人,執刀提槍直奔清軍殺來。有幾個像是頭領的,目標更是直指僧格林沁!
僧王此刻處於暴怒的狀態,看到有人竟然敢來捋虎鬚,試圖挑戰他的威嚴,立刻拔出腰間佩刀,一咬牙,將橫穿左臂羽箭的前後兩頭砍斷,只剩一小節留在臂內。隨後便提刀向前,去戰來襲的數人。
這幾人爲首的一個約莫三十餘歲,面目俊朗,身材高大,僧格林沁覺得有些眼熟。
“僧賊,今天讓你死個明白!我乃是捻軍盟主張樂行之侄張宗禹是也!”敵將高聲叫道。
僧格林沁聞言,恍然大悟,這張宗禹和張樂行面容有幾分相似,所以他纔看着有些眼熟。
原來張宗禹當初被擊昏,然後被數百親兵帶着逃跑。等他醒來之後,才發覺已經到了江蘇境內。張宗禹連忙派人四處打探情況,這才得知張樂行已經被俘,僧格林沁往山東去追韓老萬去了。
張樂行的罪名,已經大的不能再大了,一旦被抓獲,只有死路一條。張宗禹雖然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但是再笨也知道,張樂行肯定是死了。
張宗禹報仇心切,率領捻軍黃旗剩下的這七八百人直奔山東殺去,要找僧格林沁報仇。等他們到了韓莊鎮,張宗禹才得知僧格林沁已經率領數百人往北去追韓老萬了。張宗禹估計,僧王斬殺了韓老萬之後,必定會原路返回,所以纔在僧王必經之路的糧田之中埋伏。
張宗禹自己都沒想到運氣這麼好,僧格林沁帶人路過這裡的時候正是晚上,而且又有微風吹的麥田沙沙直響,對於隱藏十分有利。而且蒙古騎兵們也罕見的沒有騎馬,而是步行返回。要是蒙古兵們在馬上狂奔,偷襲的效果就要小的多。
張宗禹看到僧王走到附近,距離他不足三十米,準備一箭取他性命,爲自己叔父報仇。但是張宗禹沒料到僧格林沁竟然厲害到如此地步,只聞弓弦之聲就能在剎那間反應過來,躲過這致命一擊。
雖然兩方是仇敵,但是張宗禹仍然對僧格林沁的本領歎服不已,心中暗道,滿蒙第一名將果然不虛!
僧格林沁聽到張宗禹自曝門戶,不禁大叫道:“小賊,你既然自己找上門來,本王就送你下去和你叔叔團聚!”
張宗禹聞言也不廢話,挺起手中槍就去戰僧格林沁,跟着他的三個捻軍年輕將領也紛紛上前,準備四人合鬥僧格林沁!
一人手執砍刀當先殺到,提刀就奔僧王面門劈去。僧格林沁心中冷笑,提起手中刀向上撩起,將此捻將的刀格擋住。
“嘣!”一聲巨響,捻將的砍刀竟然被僧王砍斷!
僧格林沁手中鋼刀乃是天下間少有的利器,捻將手中的不過是尋常武器罷了,相撞之下,怎能不吃虧?
那捻將萬沒想到武器竟然一個照面就被廢了,不禁一愣。他這一愣神,僧王正好趁機將撩起的鋼刀往前一送。
“噗!”僧王一刀正中捻將脖子上的大動脈,鮮血立刻狂噴。
“宗民!”張宗禹一聲悲呼。
這捻將正是張宗禹的胞弟張宗民。
“僧賊,老子和你不共戴天!”張宗禹面容扭曲,發出怒吼,提起長槍去刺僧格林沁。
張宗禹的本領也高,而且力氣也大。他這杆長槍重七十二斤,爲精鋼打造,槍身有成人的手腕那麼粗。僧格林沁的刀雖然鋒利,但是也絕對砍不斷這麼粗的長槍,所以張宗禹敢直衝直撞。
張宗禹一衝上去,另外兩員捻將也連忙躍入場中,三人合鬥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