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幕降臨,冷風徐徐從敞開的窗口中灌了進來,唐洛然坐在窗口旁,冷得徹骨。
剛結束手術,餘下的全是空餘時間,她索性回休息室,坐在辦公桌前,發呆。
一想到今天傅母對她做的事情,她仍然覺得窩火。
但是沒有辦法,以她現在的處境不能頂撞傅家的人。
所以,儘快離婚吧。
晃了神,突然被一條短信驚醒,唐洛然從白大褂外側口袋中掏出,點開署名“傅子琛”的短信——你立刻到醫院的地下停車場一趟,我等你。
又有什麼事?
不悅地皺起眉頭,唐洛然並沒有立即動身,而是選擇給他打電話。
“我不是讓你下來嗎?”電話一接通,傅子琛就立即發聲,如她所想,他的語氣很冷淡。
唐洛然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繃緊了神經,氣息越發沉重,擱在膝頭上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就不能在電話裡說?”
她以爲傅子琛不會想要看到她,爲了避免尷尬,她也只能儘量避免見面。
可是她不知道,傅子琛特地約見,其實就是想看看她。
“的確可以在電話裡說,但是,你下來吧,我想見你。”沉穩而又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將她的心緊緊攥住,傅子琛難得用懇求的語氣跟她說話。
氣氛突然間變得有些曖昧。
唐洛然慌了神,不過她還是故作鎮定地迴應他,“知道了,我要收拾東西,你等我一下。”
“好。”他的迴應帶着笑意,讓人不自覺聯想到他此刻的神情,一定很得意。
……
怎麼想都覺得莫名其妙,但既然答應了,唐洛然還是動身,她將白大褂換下來。
剛走出休息室,就迎面碰上江瀚臣,他在她跟前停住腳步,笑道,“怎麼了?看你那麼匆忙的樣子。”
唐洛然一擡眸,就直接對上他溫柔的眼神,帶着繾綣的眷戀。
伸進風衣外側口袋中的手不自覺地攥緊,她竟然覺得緊張,“沒什麼,我有點不舒服,所以想先下班。”
大概是因爲撒謊的緣故,所以她下意識地仔細觀察他的神情,緊抿的嘴角帶着一絲絲心虛。
她沒想到對上的眼神,閃過的除了擔憂,還有失望。
“這樣啊,那你先回去吧,這邊的事情我會讓人幫你處理,注意照顧好自己。”江瀚臣露出擔憂的神情,擡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但很快,他又收了回來。
他沒有懷疑,這讓唐洛然着實鬆了一口氣,但她還是有些緊張,“不過副院長你來這裡做什麼呢?難道找我有事?”
的確是這樣,她猜對了。
可是眼下當然不能這麼說,江瀚臣勾起嘴角,笑得柔和,“其實也沒什麼事,我只是來看一下你們部門的設備,最近醫院準備購入新設備。”
“原來如此,那我先走了。”唐洛然並沒有懷疑,她鬆了一口氣,擡起手拍了拍他的手臂當作鼓勵,“副院長加油。”
偶爾她這種無意識的動作讓他心猿意馬。
愣愣地看着空蕩蕩的走廊,江瀚臣吞嚥唾沫,繃緊了神經,回想起剛剛在休息室門外聽到的唐洛然的通話內容,他的心莫名感到沉重。
他本來是想約她出去,誰知道被搶先了。
可惡。
……
江瀚臣的心思,唐洛然在下樓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揣測過,不過電梯一停,門向兩邊敞開,她看到傅子琛就站在前方不遠的地方等着她時,她腦海裡有關別人的想法就一下子被清空。
這是怎樣一種魔力,連她自己都覺得驚訝。
牛仔褲包裹住的長腿大步邁出,唐洛然竭力裝作鎮定自若的樣子,將手伸進風衣外側口袋中,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她繃着臉問,“有什麼事?”
只是一句開場白,卻不想傅子琛會不悅地皺起眉頭,“我一定要有事才能來找你?”
怎麼說都是五年的夫妻,他們卻把對方都當作陌生人。
“倒也不是。”唐洛然低下頭,她不知道該如何迴應,好在傅子琛也懂得識時務,讓她上車,有什麼事坐下來之後再慢慢談。
車裡的空氣並不好,唐洛然搖下車窗,將臉別向窗外。
耳邊旋即傳來傅子琛沉穩的聲響,讓她無法忽略,“聽說媽今天跑到家裡來鬧事了?她有沒有對你做什麼過分的事情?”
沒想到他會問起這件事,唐洛然下意識地扭頭看向他,瞪大眼睛。
薄脣緊抿,精緻的面容在車內昏暗的光線下蒙上了一層深沉的陰影,反倒讓她賦予了神秘感。
現在她是如實以答好呢?還是接着撒謊?
“沒什麼,不過問候了幾句,她有跟你說什麼嗎?”淡然地說道,唐洛然最終還是選擇了撒謊,她以爲即便實話實說,他也不可能站在她這邊。
可是她不知道,一早就知道真相的傅子琛聽到這樣的謊言會有多難受。
她到底是有多不相信他。
將手搭在方向盤上,傅子琛看着前方,淡定地迴應她,“並沒有,只是我聽到的事實,跟你說的似乎有所相悖,你確定你真是如實招來?”
“怎麼?你覺得我對媽做了什麼嗎?你不用擔心,我並沒有對她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唐洛然頓時來氣,繃着臉反駁,她的眼神閃躲,索性將目光挪向別處。
她在心裡暗暗冷笑,果然是母子,全都是一副德行。
原以爲傅子琛是在袒護傅母,誰知道他突然話鋒一轉,語氣放慢,一字一頓地告訴她,“我不是在擔心她,而是在擔心你,我知道她對你做了過分的事情,其實你沒有必要撒謊,我知道你辛苦。”
什麼?
大腦陷入一片空白,唐洛然完全沒反應過來,畢竟從相識到結婚,他都不曾這麼體諒自己。
即便如此,爲了不讓自己動搖,她還是選擇迴避他的溫柔。
“我沒關係——”話音未落,她就突然被一把攬入懷中,傅子琛緊緊地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稍一低頭,她髮絲的清香就迅速充斥鼻腔。
他的手臂緊緊地框住她,唐洛然根本動彈不得。
“你是怎麼了?”她不再掙扎,任由他抱着。
因爲看不到,傅子琛的心裡一直覺得缺了什麼,以至於讓他終日惶惶不安,即便在明面上看起來毫無異樣,那也是他強裝出來的產物。
過去並不是沒有過這種感覺,只不過那時候的感情模糊不清,他才拼了命地抑制住。
現在,他不再選擇忍耐。
“不管別人怎麼對你,你先忍一忍,之後我不會讓你再受傷,我知道這樣說你可能還是覺得不安,可是眼下我能夠給你的保證就只有這些。”他柔聲細語,目光溫柔。
不明白他是爲的什麼才說了這樣的話,唐洛然並沒有迴應。
她有些不明白他的想法——到底是怎麼看待她的?
興許是傅子琛的動作讓她失了神,她在恍惚中直接將心裡話說了出來,“子琛啊,你現在是怎麼看我的?到底是討厭我呢?還是恨我呢?還是說你喜——不,對我沒什麼感覺呢?”
“喜歡”這兩個字還是沒辦法說出口,因爲她總覺得這是不可能發生在傅子琛身上的事情。
已經做好了被羞辱一頓的準備,卻不想傅子琛突然輕笑起來,直接否定了她的答案,“都不是你說的,我的答案是——”
如果不是討厭或是憎恨,再者是沒感覺,那會是什麼?
唐洛然都已經屏住呼吸,期待答案能夠出乎她意料,偏生在這種緊張的時候,一陣鈴聲打斷了他的話,也讓她從迷迷糊糊的狀態中驚醒。
她在做什麼?又說了什麼?
下意識地將他推開,唐洛然瞪大眼睛,神情錯愕。
而傅子琛雖然不滿突然來打擾的電話,但他更不滿唐洛然將他推開。
不悅地皺起眉頭,他直接伸手拉住唐洛然的手臂,強行將她帶入懷中,一邊看都不看來電顯示,就接通電話,“喂?哪位?”
“是我,尹姿。”帶着哭腔的聲音響徹在耳畔,緊貼在他胸口上的唐洛然也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
比起她的不安,被留在醫院的江瀚臣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知道那是傅子琛打來的電話,可唐洛然卻對他撒了謊。
計劃流產,江瀚臣索性沿着走廊,往就診室走——鄭小穎果然又在插科打諢,趁着沒有病人來訪,就離開工作崗位,趴在窗臺上眺望遠處風景。
他站在門口,擡起手敲了敲門,“你有空嗎?”
鄭小穎回頭,看到他還在這裡,她立即皺了眉頭,“你怎麼還在這裡?洛然呢?我不是讓你去約她嗎?”
“她被傅子琛叫走了。”江瀚臣不再保持笑容,嘴角拉了下來。
一聽說跟傅子琛有關,鄭小穎就知道江瀚臣肯定沒戲。
她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關係,我們可以再接再厲,洛然對能夠堅持的男人感到安心,所以你一定要堅持住啊。”
聽她這麼說,江瀚臣才露出笑容,點頭答應,“好。”
自從他跟鄭小穎袒露自己對唐洛然的心思後,他們就結成了盟友——宗旨是督促唐洛然跟傅子琛離婚,然後促成他跟唐洛然在一起。
鄭小穎可是處處都在爲好友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