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洛然在警察局門口杵了半個小時,才見右手邊的街道從拐角處開出來一輛悍馬。
剛要燃起希望,一看到那輛車,她頓時泄了氣,“這根本不是鄭小穎的車。”
然而令她驚訝的是,車子在她面前停下,車門被打開,江瀚臣身着毛呢大衣黑色西褲,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中。
雖然還沒點開,但傅子琛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持着狐疑的態度,他還是將那份音頻文件下載並打開播放。
視頻開始播放,畫面中毫無徵兆地出現一輛黑色悍馬,緊接着唐洛然從車上下來,即便只有背影,傅子琛還是能認得出來。
而與此同時,江瀚臣也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中。
這沒有什麼,不是嗎?
可是當他看到江瀚臣突然叫住唐洛然,並對她說,“我想你可能忘記了,那天你在我家的時候把手提包忘在了我家裡,我自己也是馬虎,竟然也跟着忘了那麼久,抱歉。”
傅子琛攥緊拳頭,頓時就有種想要將江瀚臣打翻在地的衝動。
畢竟在商政界混跡多年,他早就養成了看任何事物都先看本質的冷靜習慣,一想到這個文件是尹姿發給他的,他頓時就明白她的意圖。
所以,對唐洛然抱有信心?
明明心情愈發沉重,然而明面上他還在硬撐,忍着滿腔怒火將視頻播放完畢,在視頻最後,唐洛然跟江瀚臣已經不再交談,可是他們在陽光下的溫柔對視,卻讓傅子琛涼了心。
像是被一盆冷水迎着頭澆下,從頭涼到腳底板。
如果說言語容易讓人誤會,那麼眼神絕對不會欺騙——傅子琛不是傻子,他看得出來江瀚臣看唐洛然的眼神中絕非對普通朋友的溫柔。
那是因爲愛她,所以纔會不自覺流露的感情。
把視頻關掉,傅子琛閉上眼睛,氣息沉悶,此刻他如同被遺忘在世界角落,滿身難受無處發泄,只能像吞一顆沒有糖衣的藥似的,皺眉吞下。
再睜開眼時,目光被冷漠佔據,襯得棱角分明的精緻輪廓透着一股不容人輕視的冷漠,薄脣輕啓,他淡然道,“秦肆,在送我回公司之後,你替我辦一件事。”
“傅先生請說。”秦肆畢恭畢敬地迴應,不敢有半點造次。
擡眸,定定地看着後視鏡,只見傅子琛驀地冷笑一聲,從薄脣中淡淡地吐出幾個字,“替我邀請江瀚臣到家中一坐。”
這是……?!
……
半個小時之後,一通從傅氏集團總公司秘書長辦公室打過去的電話在醫院門診樓高層副院長辦公室響起。
接電話的,毫無疑問只可能是江瀚臣一人,他按下免提,旋即又低下頭簽下文件。
而電話那頭也徐徐地傳來了低沉的聲音,“請問您是江瀚臣,江先生嗎?”
“是,您是?”江瀚臣擡起頭,略帶遲疑地問道,他極少跟工作以外的人透露工作電話,所以難得有電話打來,纔會如此驚訝。
“傅先生邀請您到錦繡園的別墅共進晚餐,請您務必接受。”三言兩語就將目的交代清楚,也在另一邊統計局。透露——凡是除了這件事以外的信息一律免談。
可是光是這條,就足以讓江瀚臣琢磨好一會兒。
再三確認他。對方沒有找錯人之後,他才做出了決定,“我知道了,你將地點跟時間發送到我郵箱裡就行。”
匆匆忙忙掛斷電話,江瀚臣當機立斷,立即起身走出辦公室,朝着電梯走去。
他總覺得事情不太妙,還是把這件事告訴唐洛然,免得她被矇在鼓裡。
……
在婦產科部門的休息室門口停下,江瀚臣還未出聲,他的出現就已經吸引了一大片的目光,唯獨除了唐洛然,因爲此時她正背對着他將窗臺前的窗簾拉上。
“副院長好,請問您有什麼事嗎?”宋佳佳反應最快,第一個迎上去問好,而在她之後,才陸續有人問候。
江瀚臣淡定地點了點頭,他掃了宋佳佳一眼,說話的語氣有些冷淡,“我找唐醫生。”
說話時,唐洛然正好轉過身來——她是被“副院長”這個字眼嚇了一跳。
她立即往門外走,但宋佳佳卻杵在門口不願意離開,殷勤地追問,“您找唐醫生有什麼事呢?她可是大忙人啊,今天下午還有一個手術需要開。”
“沒有這回事,我接下來的時間都閒着,副院長您有什麼事就說吧。”冷冷地打斷宋佳佳的話,唐洛然擡眸,掃過她的目光透着寒意。
唐洛然!
明明氣得咬牙切齒,然而宋佳佳明面上卻還得裝作若無其事地給唐洛然騰出一條道,好讓她能跟江瀚臣面對面說話。
今天的恥辱,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將宋佳佳排到身後,唐洛然早就把她甩在腦後,她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江瀚臣的精緻面容上,他的面色凝重,也讓她跟着緊張。
奇怪的是,每次看着他的臉,她腦海裡浮現出的身影竟然是傅子琛。
“你跟我來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嚴肅的語氣令唐洛然回過神,她跟着江瀚臣的步伐往外走,沿着右手邊的走廊往下,在逃生樓梯間裡停下,他將厚重的門打開,讓她先進去。
儘管這種感覺總讓人聯想到幽會,但她還是強忍着不自在,快步走了進去。
面對面站着,他的目光透露着擔心,像是還在猶豫不決,說話的語氣帶着遲疑,“傅子琛約我到錦繡園的別墅用餐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就在今天晚上。”
什麼?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唐洛然瞪大了眼睛,錯愕的神情顯然暴露了她對此事其實並不知情的事實。
她實在不明白,傅子琛在想什麼?他爲什麼總是做一些讓她感到恐慌的事情?
“我不知道這件事,他什麼也沒跟我說,不過他找你是爲了什麼?”唐洛然說得飛快,真是給傅子琛的決定給嚇了一跳。
因爲情緒激動,她的胸口起伏着,臉色愈發蒼白。
江瀚臣心疼地看着她,按捺不住心口的悸動,他伸手撫上唐洛然的臉頰,並喃喃,“你的臉好冰,很緊張嗎?”
當然緊張!
她搖了搖頭,否定了他,也否定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傅子琛他除了約你,還說了什麼?”
現在她最在意的就只有這個。
悻悻然地收回手,江瀚臣半垂眼簾,輕啓薄脣,緩緩地開口,“他沒有說明原因,而且還是讓助手轉述,助手什麼也不願意多透露。”
他說罷,唐洛然就迅速將目光挪開,她別開臉,往後退了兩步,想找個支撐點撐住無力的身體,可是並沒有,她只能硬撐着。
毫無疑問,傅子琛不可能會平白無故就請江瀚臣共進晚餐,他一定是出於其他目的。
難不成他在懷疑她跟江瀚臣的關係?
腦海裡的思緒亂成一團,唐洛然一時間竟沒辦法冷靜下來,她的氣息漸漸變得混亂。
直到江瀚臣在耳邊喚她,一次又一次,她纔回過神來,猛地擡頭與他四目相對。
如同被暴風雪席捲之後慘淡的平靜,唐洛然皺了眉頭,卻還強裝鎮定,勾起嘴角,爲蒼白的臉添上一抹勉強的笑意,“沒事,你不用擔心。”
“那我需要去赴約嗎?還是說裝作不知道?”江瀚臣小心翼翼地問道,他問她,代表着決定權都在她手上。
其實他也不是毫無察覺——傅子琛絕對是衝着他跟唐洛然的交往才邀請的他。
怕是一場鴻門宴。
沉默片刻,唐洛然將無力垂下的手伸進白大褂外側口袋中,她擡頭將散落在前的頭髮甩到腦後,帶着一絲決絕,淡定地迴應他,“既然他讓你去,你就去,反正屆時我應該也在,有什麼事我會替你扛着,你不用擔心。”
無論出了什麼事,她都絕對不會讓江瀚臣受平白無故的氣,這並非出於感情,而是出於自己的原則——她沒有理由把自己的悲劇強加在別人身上。擔心。
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要受罪的是她。
當然,作爲男人江瀚臣也不會同意這種說法,只是還未來得及反駁,唐洛然就搶先一步轉身離開,她的身影帶着落寞,如同滿天繁星下墜落的一顆星辰。
她的脆弱,又有多少人明白。
走出樓梯間,唐洛然將厚重的門帶上,她站在冷清的走廊上,愣了好一會兒。
大腦空白一片,倒是讓她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不管傅子琛怎麼說,只要她提出離婚便是——唐洛然已經想好了對策,她不再頭疼這件事,轉身正欲離開,白大褂口袋裡的卻響了起來。
不過是短信提示音,她拿出點開短信頁面,果然是傅子琛發來的信息——今天晚上務必準時回家。
越發不明白他在搞什麼,唐洛然苦惱不已,她伸手將低頭時散落的頭髮掃到腦後,眼眸仍緊盯屏幕。
半響,她嘆了口氣,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迴應。
她知道有些事情,逃不掉的還是要面對,而眼下就是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