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把一個喇叭拿到首長面前,這時候有幾個奉公隊員正急匆匆的跑過來,壓低了聲音不斷的提醒大家:“首長說完話要拼命的拍巴掌!還要歡呼!歡呼的時候雙手要舉起來!不然不給飯吃!”
大夥都有點稀裡糊塗不知所以然,但是事關待會有沒有飯吃,既然首長老爺不喜歡下跪磕頭,大家就拼命的拍巴掌好了。
文德嗣看着下面擠擠挨挨螞蟻一般的本地勞工和拿着大棒子的奉公隊員,咳嗽了一聲。他拿着鐵皮大喇叭,開始發表一篇熱情洋溢的講話。這篇講話裡用得新詞之多,字義之新讓樸德猛翻譯官完全招架不住。不得不進行一些創造性的發揮。總算讓山下的人大約明白了:現在正在建設的村子是首長免費恩賜給大家住得――他們不再是李朝或者什麼老爺的奴婢,而是堂堂正正的澳宋歸化民了!
作爲歸化民,他們將用七年的工作和服役來補償首長們解放他們,並且賜給他們衣食住房和教育的代價。
以後在整個濟州島上還要建立更多這樣的村子,讓所有人安居樂業:“……人人有房子住,人人有活幹,每個幹活的人都能吃飽飯!”
聽衆們一陣騷動――人人都有不要錢的免費房子!還都能吃飽飯吃!濟州島上從來就不缺肯幹活的人,但是吃飽飯的人卻沒多少。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從記事起就很少記得有吃飽飯的日子,對他們來說,慢性飢餓已經是一種生活常態,不算是人生的痛苦之一了。
“山胖你聽見啥了?東家讓奴婢蓋房子天經地義,現在給咱們住,沒說要欠債啥的?”金大屋偷偷問侄子。
“反正就是說要天天干活,種糧種菜放馬放羊啥的。”
“廢話,不幹活吃什麼啊。不過真得是說幹活就能吃飽飯?”金大屋還是有些憂心忡忡,這些年來活沒少幹――有時候還是累得半死,但是從來沒有過吃飽的日子,就在一個多月前,因爲度春荒還沒少吃野菜。
“沒錯,首長老爺就是這麼說得。”
“快,拍巴掌!”金太多眼尖,看到一個奉公隊員已經開始鼓掌,趕緊推了父親和堂兄一把。
樸德猛儘管不能百分之百準確的翻譯出“文主席”的每一句話,但是他卻準確的根據文德嗣的語氣變化和演講內容隨時變換着自己的表情和聲音,時而低沉有力,時而慷慨激昂,雖然有些誇張,但是表現力卻十足,好似一個無師自通的播音員。
衆人漸漸的被講話的內容所吸引,又被樸德猛的表情煽動,一個個都激動起來,在奉公隊員的帶動下已經連着發出了好幾次“雷鳴般的掌聲”。氣氛漸漸熱烈起來。正當文德嗣說到高潮,將“擎天巨手”高高舉起的時候――說時遲那時快,一個機靈的奉公隊員帶頭高舉雙手,高呼“滿賽!”
於是整個山坡上都喊起了“滿賽”,一時很有些山呼海嘯的意思。文德嗣的朝鮮語水平只聽得懂一個“滿賽”,當下笑容滿面,頻頻舉手致意。下面的羣衆愈發激動,一個個跟着奉公隊員高舉雙手,“滿賽”之聲響徹了整個牧場。
文德嗣微笑着揮手,雖然作爲執委會主席,他經常出席重大場合,接受羣衆的歡呼和致意,已經不會爲此感到激動,但是比起這裡的歡呼,海南島上的歸化民不論從表情、動作還是聲音上都差了不少。看來文宣部門應該到這裡來好好的采采風,選拔一些人才。
講話結束之後,宣佈首長老爺要進行下一項節目――種樹。
文德斯本來就是戶外旅行愛好者,對山林有天生的愛好。在臨高雜務纏身,上了濟州島後四處考察,順便視察治安強化工作。標準村也是治安強化的一個項目。因而他走了不少“治安區”的標準村宅基地。轉了一圈發現一個問題――許多選爲標準村宅基地的地方附近沒有樹林。濟州島的山區儘管山林茂密,但是標準村基本都坐落在牧場和已開發的土地上,周邊很少有成片的山林。
“這樣怎麼行!”文德斯在會上拍着桌子說道,“沒有樹林村民怎麼生活?燒柴怎麼辦?農具怎麼辦?修理房屋、籬笆怎麼辦?都去砍伐山林的話寶貴的林木資源就會被白白的浪費!我們要植樹造林。”
總前委立刻向臨高的農委會發出求援。南海農莊的農委會直轄種植園裡有各種從異時空引種來得植物。特別是舊時空的培育出來的經濟作物。這些經濟作物在農委會的精心照顧下生長狀態良好。法石祿根據濟州的氣候和具體的需求,選擇了一種叫做“美國竹柳”的速生樹。
“美國竹柳”是個商品名,有的地方叫“美國轉基因竹柳”,其實和“轉基因”、“美國”一毛錢關係也沒有。該樹種是前時空安徽林業人員開發的雜交速生柳,只是用了北美紅柳的親本,才叫了“美國”,然後又被加上子虛烏有的“轉基因”概念――純粹是商業噱頭。
竹柳的特點就是具有不可思議的速生能力和極高的抗性,幾乎在任何條件下都能存活生長,而且長得極快,纖維素含量高達76%,接近竹子。舊時空主要被用來滿足出口導向經濟對包裝紙箱和新聞紙、辦公紙的需求,也用來製作膠合板和廉價實木傢俱。
國內種一般是筷子大小的插條密植,施上化肥之後兩三年就能採伐。竹柳和舊時空的許多經濟作物、動物一樣,經常被用來作爲商業騙局的項目:不少人花了時間精力種了以後發覺根本沒有那麼大銷路,價格暴跌。
農委會把它拿到本時空來原先也是爲了造紙和做傢俱,不過在海南竹柳不如桉樹生長快,而且一時半會木材廠也做不了複合板。農委會覺得沒什麼推廣的價值。所以只是小規模種植留種。後來外派到了臺灣的農墾中隊發現可以用這種樹扎籬笆――一舉兩得。
濟州島的氣候和淮南地區差不多,竹柳自然是一種很好的柴林樹,就算不施肥不澆水,三五年以後也可以達到用材標準。即可以用它來充當牧場和村落的籬笆,還能順便充當薪柴林。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此種包含澤被後世的意義使得種樹自古以來就是個很適合首長參加的活動。文總自然也不會錯過。馮宗澤已經派人在標準村外準備了專門的場地。這裡有幾個小土丘,用來植樹造林正合適。
事先挖好的坑有兩個,一個是用來種植竹柳的,另外一個則準備用來種植白皮松。
之所以還要種木棉,是因爲竹柳的壽命不長,即使不加採伐,三四十年就會空心倒伏。這對有紀念意義的樹木來說未免不妥。馮宗澤考慮再三,決定再種一棵白皮松。
送來的竹柳插條長的長短的短,有的已經生根,有的像根筷子。奉公隊挑選出一些看起來健壯又比較高得送到標準村工地。至於白皮松這裡多得是,專門從山裡選了幾棵小樹連夜挖出來小心翼翼的送來。
文德嗣在馮宗澤的陪同下來到植樹地點,奉公隊和歸化民們簇擁在四周。兩人先是頻頻招手致意,接着將樹苗植入坑中,開始培土,澆水。四周照例又是一片掌聲和滿賽的呼聲。
文德嗣眼見自己種下的樹苗在微風中搖曳,四面綠草如茵,羣衆環繞,衛隊肅立,領袖感十足。心情很是愉快,當下吟哦道:
“我來爲植種,我去花未開,豈無佳色在,留待後人來。”
馮宗澤心中一緊,暗罵文總真不要臉,居然把弘一法師的詩給抄走了。然而他只是面帶微笑的一個勁的鼓掌,連聲說好。隨即又叫來一箇中人出身,當過小官的流人,叫他趕緊用筆墨錄下來,說準備鐫刻成種樹石碑。
“這個就不要了,有違我們的本意嘛。小馮啊,這樣有個人崇拜的嫌疑,我們要強調集體領導。”文總很謙虛的說道。
“你說得很對。”馮宗澤連連點頭,“不過這首詩裱起來留個紀念也能充分體現出元老院對我們濟州的關懷和愛護。”
文德嗣又發表了一番植樹造林利國利民的講話。實際上這番講話現場沒有幾個本地人聽懂。不過樹林很快茁壯成長起來,首長種的樹苗在後來被村民們當聖物一樣悉心看護,插上牌子每年供奉,每到竹柳要倒伏的時候就會被重新補種上新得――濟州島上的第一棵竹柳就這樣永遠生機勃勃的生長着,庇護着元老院的人民。
後來這篇樹林被闢爲公園,有一名元老在柳樹林散步之時用英文寫下一首小詩,後被編成歌曲廣爲傳唱,風靡全球,那就是《漫步柳園(DownbySallyGarden)》
而被移栽過來的這種生長速度和生命力都強悍的樹,後來被濟州島歸化民稱爲“文德斯柳”,這個名字後來不脛而走,以至於後來變成了全世界通用的學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