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的沙灘上,指揮部帳篷裡,百圖遠征隊的班以上軍官、士官和士官生們濟濟一堂。衛生隊的護士給大家倒茶。所有人都覺得心情愉快,雖然稍稍出了點洋相,但是戰鬥還是很標準的按照教科書上完美流程結束了,一個傷亡也沒有。
“咱們要養成習慣,每次作戰都要總結提高一下。大家在會上暢所欲言,百無禁忌。”
土著的士官們自然是不敢開口的,他們的尊卑觀念還很強烈的,席亞洲也不強求――凡事要慢慢來。
“部隊的宿營和警戒安排的怎麼樣了?”
“安排好了。”
“這次是第一次大部隊協同作戰。問題不少。敵人大炮一響,各排都有動搖的情況。幸虧敵人大炮太爛,否則真要打倒了幾個,還不立刻全軍崩潰?”
“沒有老兵,全是菜鳥。”
“以後要多做炮火下的適應性訓練。給他們習慣習慣聽個響也好。”
“關鍵還是要多打仗――”
“仗以後有得打,不過就這模樣,十有八九是一觸即潰。會逃命還算是好,怕就怕只會癱在地上等死!今天一連那幾個腦袋拱地上的真夠瞧的,當鴕鳥啊。”席亞洲打臉打得極狠。
魏愛文鬧了個大紅臉,他是一連連長,而且一連是教導營基準連,各項訓練課目優秀率都在60%以上。沒想到這次最大的笑話就是一連鬧出來的。
“回去以後,我會好好的整肅的!”魏愛文語氣低沉,“做出怯懦行爲的,我決定全部清除出去,發到後勤上。”
“他們是第一次見仗,害怕是情有可原的。清理出去缺員怎麼補?還得從新訓練”
“我也覺得沒必要。”席亞洲說,“部隊不過硬,主官要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不是推給戰士!”
魏愛文好像坐在火爐上一樣,這簡直成了批鬥會了嘛。只見他站起來說:“我向大家做深刻檢討――”
“算了,算了,小魏,沒關係。”邊上的人忙拉住他。
“檢討就不必做了,回去都把新的訓練計劃和方法報上來,儘快提高,還有你們幾個排長,別以爲自己手下就過硬了,沒出醜是你們運氣好,不等於你們的兵強。”
遊老虎等人只好苦着臉稱是。看來這戰後檢討會真不是好過得。
“還有射擊,卡口戰鬥,排槍打得很不齊。200米上三個排齊射,纔打倒了十幾個人,這個成績沒法說好吧!這用得還是米尼步槍,就打出這個成績來?”
“士兵對錶尺掌握不好,很多人不習慣――”
“回去之後要抓表尺射擊。不然以後和騎兵見仗就是找死了。”
黃熊想這髡人的治軍真是與衆不同:打了勝仗不是論功行賞,大擺宴席犒勞三軍,反倒是雞蛋裡挑骨頭一樣的找毛病。這麼帶兵能讓人給你賣命?
黃熊不否認這支全新的軍隊帶給他很多震撼,特別是武器裝備,用犀利無比這個詞大約不算過分。但是治軍和打仗的理念做法,他一直覺得幼稚可笑,大概海外蠻夷的想法就是和中華不同。
“12磅山地榴的效果比預想的好,缺點是能帶的炮彈太少,幸虧是低烈度戰鬥否則不夠用。部隊騾馬化程度低,但是編制的人數又是按騾馬化的水準編制的,戰士除了負擔裝具和武器,還要攜帶相當一部分的炮兵用具,體力消耗太大。幸虧有各村的聯絡員當腳伕,不然很多士兵會在行軍中掉隊。”應愈做了炮兵的總結。
“騾馬化程度低暫時解決不了,”文德嗣說,“養馬買馬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而且海南不大適合養馬。”
“這個我也知道,憑空讓吳南海也變不出馬來。”應愈說,“我的意思是,現在騾馬太少,我們可以適當擴大炮兵的人員編制――”
“靠,不就是代畜輸卒嗎?”
“是這個意思。”
在場的穿越衆面面相覷,在他們的心裡可以說是舊時代軍事體制裡這是最讓他們鄙視的玩意,比奴隸制的八旗還要鄙視100倍。
“我也知道這辦法很爛,但是現在要保證火炮的機動誰還有其他辦法?”
的確是沒有。除非突擊買馬。在廣州買馬是件麻煩事,不僅官府查問的緊,市場上的馬匹也很稀少。
“增加一些炮手我看也好。”席亞洲避而不談“代畜輸卒”這個詞,“現在一門12磅山地榴配有6名炮手,如果增加到10人的話,炮手們的負擔能減小不少。還能多一些火力掩護。”
“最好給炮兵開發一些輕型短小的武器,攜帶起來比較方便。比如馬槍什麼的。”
“但是敵人有可能突入炮兵連陣地,全部配置短武器不太合適。”
“6名炮手使用短武器,另外編4名標準步兵。”
“這個方案可以。”應愈說。
“還有就是我們現在的口糧標準有問題,理論上每個士兵每天是0.75公斤,實際上每天吃1.5公斤的大有人在。這麼下去伙食標準還有什麼意義?修訂一下吧。”
“缺少脂肪和蛋白質的伙食就是這樣的。”東門吹雨作爲農業部門的口糧觀察員,無可奈何的說。
“草地計劃的口糧有什麼反應?”
魏愛文正要說話,被席亞洲打斷了,他點了正在偷偷東張西望的田涼的名。
“田涼,你說說看。這二天的伙食怎麼樣?”
田涼沒想到會點自己的名,條件反射一樣的站了起來敬了個禮。
“報告首長!”
“別喊,說說看嘛。”
“非常――好。”他吞了一口唾沫,這的確是他的真心話:吃得飽,又能吃細糧,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坐下。”席亞洲環視四周,“士兵們都這麼說?”
大家一齊點頭。有個班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站了起來:
“報告首長,班裡的弟兄都說要是能有點肉吃就更好了。”
大家笑了起來,氣氛有點鬆快。
“想吃肉是好事,眼下還比較困難,等寬裕了,弟兄們天天都有肉吃!”席亞洲開出了一張支票。
“真得?席……席首長?”這班長有點激動的失神了。黃熊不由得暗暗好笑:當官的話能信,太陽從西邊出來――給當兵的天天吃肉,世上那來這樣的好事。
“當然是真得。”席亞洲點了點頭,讓他坐下,“士兵大概都沒什麼意見,軍官呢?”
“沒油水!”
“草地一號和二好很好,三號四號很寡淡。不加午餐肉都吃不下去。”
“最好和帶的魚露一樣,專門做些油脂的罐子。煮得時候放一點進去就很好。”
“蔬菜太少,這麼吃遲早上火!”
關於吃的方面的意見果然很多,但是沒想象中那麼激烈――這是因爲他們還沒開始啃草地五號――即食米餅。東門吹雨已經吃過一塊,味道相當的恐怖。
會議結束之後,村裡的幾名長老被帶到司令部的帳篷前面一起跪下,然後就被迎出來的文德嗣扶起來接了進去。
百圖村的人和東西,穿越者都需要,但是要把500多人從安居樂業的地方強行搬到另一個陌生之處,情緒的牴觸和不滿是顯而易見的。文德嗣來了以後和高級軍官們商議,決定多做一些上層工作,通過他們去宣撫百姓。以免途中發生什麼暴力事件。
進來的三個人,二個是村裡的主要大姓,都是福建人,一個姓林,木匠,另一個姓陸,是鐵匠。這兩人是舉族而來,在村裡勢力最大。最後一個姓張的廣東人,是船匠,他卻只是和老婆孩子一起來得。
林姓也會造船,但是手藝不精,只能造些小船。張船匠纔是這裡的核心技術人員。最好賣的400料船隻有張船匠會造。張船匠知道自己勢單力孤,又是廣東人,所以對造船法秘而不宣,也不帶徒弟,船隻打樣、放樣這樣的核心活計都是他自己親力親爲,外人只幹活,不知道所以然。
村裡的居民,除了林、陸兩家的宗族本家,多數是從閩粵逃來的失地農民和匠人,全村的實際權力其實是操縱在林、陸兩家手裡,張船匠因爲有技術,也有很大發言權。文德嗣在村裡轉了一圈,又陸續審問了一些普通村民之後就知道這裡的多數百姓其實都屬於被剝削者:作坊、工具還有船隻……幾乎所有的生產設施都是屬於林陸兩家的。
瞭解了這裡面的曲直,文德嗣就已經打好了如何瓦解他們的主意。張船匠顯然是三個長老裡最容易被分化的。
文德嗣對他們說了一番寬慰的話:此地的所有財物只是遷徙到博鋪,每家每戶的私人財物一概保護。到了那裡,他們可以在穿越者的庇護下繼續造船,幹活一律付錢。至於住房和糧食供給,博鋪也會有妥善的安排。
這番表白顯然他們並不太相信,但是相信與否並不要緊,文德嗣只不過是要減少下他們的敵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