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召開元老院濟州島前委擴大會議,”馮宗澤有氣無力的說道,“濟州島地區應到元老五人,實到四人。到會人員:馮宗澤、南宮無敵、薛子良、朱鳴夏。請假一人:尼克。”
他接着看了一眼圍着桌子的一干人:一個個都面無表情。馮宗澤只覺得內心很是苦澀。他拿起剛剛收到的電報,讀了起來:
濟州前委:馮、南宮、薛、尼並轉北上支隊支隊長朱三月二十五日十二時電悉。
一、濟州騷亂事件應引起你們的重視――在新開發地區展開民事工作的時候,要注意地方勢力的反撲。特別是要注意保護元老、歸化民人員和本地合作者的安全,以免士氣動搖。
二、在開展民政工作時,可以放手任用本地人員。不論採取何種形式的利用,但是要注意對其的甄別和控制。以免成爲敵人的內應或者牽扯入腐敗活動。嚴重影響我方聲譽。
三、有關濟州島的行政設置,根據企劃院、民政人民委員會的會議決定,將濟州島作爲“新行政示範區”,全面推行“標準村”。
四、濟州島的經濟建設工作宜保持現有局面,暫不擴張規模和種類。
五、關於金五順、六順事蹟的優撫和宣傳工作大致同意你們的意見,已轉宣傳部處理。關於追認金六順爲榮譽少尉的事宜,根據你們上報的材料,他生前是一名奉公隊員,並未加入任何形式的軍籍,此條不準。
六、今後濟州島目前的工作重點將是推行全島治安強化。因此自收電之日起,濟州島前委排名爲薛子良、馮宗澤、南宮無敵、尼克。由薛子良負責全面工作。
馮宗澤唸完電報,神情寂寥的坐了下來。與會的每個人都在電文上畫了圈。
在座的元老們個個心知肚明雖然濟州島的騷動嚴格說起了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對元老院來說也談不上有何損失,如果按照“壞事變好事”的理論,還出了金家姐弟這樣的標兵人物,怎麼說都是好處多過壞處。
不過,從之前他們各自與在臨高的朋友、同事、上級的私人電報,通過專門發給元老閱讀的內部刊物《啓明星》、《每週動態》上他們已經知道:執委會很有可能借機敲打一下最近冒頭的“地方主義”傾向。
這一傾向在佔領海南全島之後就有所擡頭,但是海南畢竟是本島,濟州島天高皇帝遠,周邊環境複雜,所賦予的政策自由度也相對較大:要辦些什麼事,總能找到足夠的理由來迫使企劃院同意或者同意一部分。
特別是《啓明星》上刊登的幾篇殺氣騰騰的理論文章:《旗幟鮮明的反對地方主義》和《外派=油水,誰來監督外派元老的權力膨脹》。前一篇的署名是杜雯,後一篇是署名是“獨立政治評論員”。
一看這二個署名濟州島上的衆元老就知道不好惹。
這次中央政務院和企劃院發來的電文就證明了他們的估計是正確的。當然,電文本身還算是相當客氣的,沒有否定濟州島前委的工作。
薛子良站了起來,他還真不適應這種“元老院式”的命令體系。但是他這幾年耳渲目染,大致也弄明白了這一山寨體系的運作規律和種種潛臺詞。
馮宗澤不再主持工作,換成了他,說明執委會要求他們把工作重心轉到“強化治安”上去。
他有點尷尬的打開手裡的文件夾,猶豫着要不要說些他的同事們經常說得:“感謝組織的信任和同志們的支持”之類的話,最終決定還是不說爲好,直入正題,談起了下一步的治安戰步驟和具體實施方案。
馮宗澤心不在焉的聽着。他心裡記掛着315專案的進展。愈來愈多的證據都表明,他一手提拔委以重任的樸德歡不但有經濟問題,還有重大的叛變嫌疑。
從俘虜口中,已經坐實了趙明貴是3.15活動的幕後策劃人,而他的黑後臺就是金萬鎰。張成雪雖然是黃雲宇所贈,但是實際卻是趙明貴的奴婢。
指向樸德歡叛變的證據鏈已經基本完成,只等下一步劉富卿把他們一網打盡,直覺取得物證和口供了。
薛子良談過治安戰第一階段的具體作戰計劃之後,南宮無敵又開始談有關的集村並屯和武裝移民工作,馮宗澤一概都沒聽進去,渾渾噩噩的直到會議結束,他趕緊往政治保衛總局濟州辦事處而去。
現在正值中午,大多數人都在工作。街道上有些冷清,用石灰嗆過得“義兵”腦袋戳在削尖的木杆上,整齊的排列在監營附近的街道邊。馮宗澤每次走過都覺得很不舒服。
濟州島的三月,天還有點冷,劉富卿卻只穿着件本色的棉布單褂――首長們叫它“襯衫”,袖子高高的挽起,領口敞開着,半禿的腦袋上冒着熱氣,邊抽着菸捲邊看着剛剛拿出來的審訊材料。
從抓獲的十五個俘虜開始,從審問中挖出了更多的線索。這十五個人雖然全是小角色,但是他們從潛入城池到夜裡出來縱火之間的藏身地是有着無法洗脫的“敵人”嫌疑的。通過拷問俘虜,他們很快就挖出了一批和金萬鎰有關,爲“義兵”們提供藏身之處的城內商鋪和住家。其中還包括一些奉公隊隊員和帶路黨幹部。
搜捕工作立刻就開始了,劉富卿指揮白馬隊全城大索,抓了上百人。不管是家眷還是奴婢一股腦不分青紅皁白全部抓起來審問。他自己也親自上陣,輪番“熬鷹”。
經過一番連夜突擊審訊,大致將嫌疑犯甄別清楚:大多數人是無辜的或者牽扯不深。出於謹慎考慮,他暫時還是將這批人扣押在難民營中,等待首長們的指示再發落。
劉富卿熟悉大明官場的一套做派,這樣的案子,在大明就是“謀逆”。牽扯到的人,不論主從都可以重譴。事情最終鬧得多大,牽扯的人有多多,就看主事官員和皇帝的想法了。
他還不清楚“澳洲人”對這類案子的具體處理思路。要不要藉機興起大獄,還是和風細雨一吹了事。
因爲整個3.15案件和後來的3.20騷亂的脈絡已經理清。劉富卿決定整理一下就將去找馮宗澤彙報,然後再請示下一步的工作――午木已經給了他指示:在案件的偵破和處理上“聽從馮首長的指示”。
馮宗澤的到來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從和午木首長之間的電報聯繫和這些天的事件中他這個奸猾的老吏已經大致明白了其中的關節。
馮首長現在急於要洗脫自己在內保工作上的麻痹大意這一罪名。
他把領口的扣子扣上,隨後開始一五一十的彙報工作進展。
趙明貴是第一個被捕的――政治保衛總局的偵察員認定他就是敵對勢力在濟州城內的總後臺。事實證明這個判斷沒有錯。
從趙明貴的商鋪和宅子中搜出了大量的文書、書信、兵器和毒藥。甚至還有許多不同種類的平民服裝。
最關鍵的是搜出來了“往來賬”,其中詳細記錄了他在本地進行“公關活動”的各種花費。樸德歡赫然是花費的頭一名。
除了樸德歡之外,賬本上還牽扯到多名“帶路黨”人員。包括朝天浦港務局、馬圈管理處、濟州奉公隊和白馬隊中都有他應酬交際過得人物。大部分涉及金額很小,而且不是通過他本人出面,即使政治保衛總局也沒有覺察到。
趙明貴因爲多年從事商業活動,早就建立起了一個遍及濟州城裡城外的商業網絡,通過這個網絡他能夠在背後操作很多事。
“真是處心積慮!”馮宗澤簡直要拍案而起了。看來自己對趙明貴這個商人的重視度太低了!
“趙明貴的口供呢?有什麼新發現?”
“他原本死不開口,今早終於招了。”劉富卿說,“不過我們審了他幾天幾夜,現在他有點糊塗,口供也有顛三倒四的地方……”
“怎麼樣,供出他的後臺了麼?”
“是,他明確供認說這一切都是金萬鎰指示他幹得。”劉富卿說,“牽扯到一個主要人員還有黃雲宇,不過他已經跑了……”
馮宗澤知道這個名字,此人正是濟州島弓箭產業的承包商,爲自己的弓箭出口的商業活動出了不少力氣。想到自己還對他頗爲假以辭色,甚至打算吸收他當歸化民幹部――他不由得惱羞成怒,問道:“跑了?”
“是,在3.15案之後他就離開濟州了。我們查看了朝天浦的出入境記錄,他去半島上做買賣去了。”
“算他走運!”他恨恨的說道。
劉富卿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記下“黃雲宇=over”。
“我們已經逮捕了他的家眷和夥計。他的大夥計崔玄澤供述,他們已經到半島上和李朝的地方官進行了聯絡,有反攻濟州的計劃。”
馮宗澤點點頭問道:“樸德歡抓起來了沒有?”
“還沒有。他是重要的本地幹部,我希望得到您的批准……”
“我批准了,立刻抓人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