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葡萄牙人的貿易就被嚴重的損害了――幾個日本切支丹頗爲悲傷的說,現在把持日本對外貿易的是那些“異端”荷蘭人了,他們在平戶擁有商館,真正的天主信徒反而被驅逐出去了。最近雖然葡日貿易有所恢復,但是每年不過一艘船而已。本地的教會也損失慘重,原來在澳門的耶穌會在葡日貿易中是擁有40擔生絲貿易的特權。
這些消息對穿越衆來說很有用處,不過進一步的詢問已經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了,見到這非和非華非洋的奇怪的教友的日本人很激動,下面說得都是德川幕府迫害切支丹,日本教徒的各式各樣的殉教和奇蹟的事情,白多碌這個天主教徒其實當得不算太純粹,對殉教這碼事不大感興趣,找個藉口正準備開溜。日本匠人卻非要他見見本地的教會的司鐸。白多碌想這事情還是得請示下組織才行,趕緊來問文德嗣要不要和當地的教會接觸,接觸之後我方的態度又是什麼。
文德嗣考慮之後決定還是接觸一下,看看天主教會能爲我們提供些什麼。反正暫時拉個良好的關係也沒壞處,說不定還能得到某些實際的幫助。當下同意他去本地教會。至於本身的來歷問題按《被俘手冊》說就是了。
“儘量少說話,多聽。”文德嗣叮囑他,“我記得沒錯的話,這裡的天主教修會主要是耶穌會的,這羣人在傳教方面特別善於變通,很容易迷惑人。”
“我明白了,文總。”白多碌隨着工匠們去了。
餘下的人繼續在街上瞎逛,漸漸地,發現街上的白種人少了,街道也開始變得中國式了。一打聽,這裡是德字大街,是澳門的中國人聚集區,沿街到處都是各式各樣懸着匾額的字號,張信注意了下,以經營生絲和絲綢店鋪爲多,也有許多瓷器莊。還有一些字號鋪面精潔,卻看不出賣得是什麼貨品,門口有青衣小帽的夥計迎送。大家正胡亂猜測,東張西望間,忽然有家字號裡出來個小夥計,請他們進去一談。
一大羣人都進去即無必要又很麻煩,這樣大隊人馬的一起行動過於惹眼――文德嗣發現有幾個穿着號衣的黑人一直在後面默不作聲的跟隨着,大概是本地的治安人員,爲了避免麻煩,文德嗣決定除了自己和幾個人進去看看情況外,其餘人都各自組合成五六人一組自由活動。
中國人區的街道本來就狹窄,沿街的店鋪又多,各種天棚把有限的天空遮掉了不少。光線不好,走進鋪子裡更是覺得裡面一黯,有種微微的幽香氣味傳來。片刻之後,視力纔回復過來。穿過門廳,只見裡面是一間典型的中國式的廳堂,青磚漫地,紫檀裝修,一對義烏產的玻璃宮燈當間懸着――文德嗣一看就樂了,看來我們的東西已經是身份的象徵了。
正看着,從屏風後門出來個穿着考究的中國商人,他先作了個揖自我介紹說是“泰隆”商號的管事黃順隆,雙方見禮互通姓名後各自落座。這黃順隆倒也爽快,開門見山就問文德嗣:是否是澳洲的商人?
“正是。”
“人說澳洲商人髡髮短衣,一見之下果然不差。”黃順隆似乎是笑了一下,“文掌櫃來澳門,是來做買賣的吧?”他又故作神秘道,“莫不是有些廣州脫不了手的貨色――”
文德嗣等人一驚――所謂在廣州脫不了手的貨物,無非是從苟家黑吃黑搶來的贓物。難道這裡和苟二有瓜葛?負責保衛工作的王瑞相已經摸到了身後的54手槍的槍把。
看到文德嗣等人有些緊張,這黃順隆哈哈一笑:“各位的來歷,不才雖然足不出這澳門,卻也有些耳聞,足下一履澳門之土,在下就靜候諸位到來了。小店不大信譽卻是四海皆知。”
原來那幾個跟隨在後面的黑人是他家的,文德嗣恍然大悟。
“什麼信譽?”
黃順隆頗爲得意的拿出了個金皮小盒,用指甲在盒子裡挑了些煙末出來嗅了嗅:
“文掌櫃在臨高很缺硝石吧?”
“頗感匱乏。”文德嗣想先順着你的話說,看看你有什麼意思。
“其實高大掌櫃做這個是外行,”黃順隆抹了抹嘴脣,鼻子下成了一隻黃色的蝴蝶,“論到硝石火藥,我這裡的貨色可比他的好得多。”
原來是個專門倒賣違禁品的人物。文德嗣想這倒是件好事,光依靠高舉作爲採購商,依賴度過大,從供貨安全度來看過於危險。如果能就此再搭上一條線的話更好。
原來這“泰隆”專一做外洋生意,底下有十幾條小型快船往來廣東沿海的洋麪。將當地的些綢、瓷器、藥物和手工藝產品送到澳門,再賣給葡萄牙人。不過他還有另外一擋生意就是爲海上的船隻提供各種必需品,所謂的必需品,從修船用的木材、鐵器、糧食和火器、火藥之類。自然他隨之而來的另一項買賣就是專門收購海盜們的贓物。
當然,澳門不是海盜港,無論銷贓還是給海盜販貨都是違法的。除了葡萄牙總督的威權,澳門本身並不能保護他躲開《大明律》,不過黃順隆在本地經營這項買賣已經很多年,能平安的理由自然只有一個,那就是他有的是錢――另外,他還娶了個葡萄牙老婆,這讓他在自己的宗族裡聲名掃地,幾乎被從宗族除名。
這樣的人顯然很符合穿越衆的需求,當下文德嗣取出一份單子,上面都是從苟家莊搞來的各色貿易品,諸如鐵器、棉布、呢子、皮革、銅器之類對穿越者有用的東西自然是不賣的,但是大量的瓷器、絲綢和手工藝品留着無用,都是儘快脫手的目標。
當下商議了價格:黃順隆用四萬皮阿斯特買下穿越者這張貨單上的所有商品。穿越者負責講貨物送到澳門,雙方錢貨兩清。另外,黃順隆額外再給穿越衆生鐵一萬斤,硝石一千斤。
“不知文掌櫃喜歡用哪種方式結賬?”黃順隆問。
“有什麼區別?”
“若是文掌櫃喜歡現銀的,敝人就得事先準備一下,畢竟四萬皮阿斯特也不是小數目。”
如果穿越衆不用現銀的話,黃順隆將用在本地營業的印度婆羅門商人的票據付款――這種票據在整個東南亞,直印度次大陸的果阿和馬德拉斯都是通用的,隨時可提現款。大額支付的時候可以直接當支票用。
要按文德嗣的想法不如收票據,以後在本地也要經常採購,現銀笨重運來運去很不方便,但是轉念想到馬上在臨高推行了幣制改革需要大量的貴金屬準備金,於是商定一半現銀,一半收票據。
雙方的交易算是達成了。黃順隆笑得象狐狸一樣,顯然這筆買賣他是佔了很大的便宜。黃順隆又提起澳洲奇貨甚多,希望在這方面能有合作。文德嗣暗暗得意:俺們的東西果然是人見人愛麼。
當下派人回船,把穿越集團自產的幾樣有限的商品都拿出來給他過目。主要是各種小型的玻璃器,廣州派遣站的大黃酒。他看過之後眉頭皺了兩下方纔說道:“這些物件好是好,只是銷路有限。”
他指着各色的玻璃器說:“這些玻璃玩意,佛朗機人每船都有運來,雖則不過是些玻璃碗、玻璃珠,東西也不如你們的好,但是騙騙南洋的土人足矣。至於酒,他們多喝果酒,這燒酒恐怕未必有興趣――”
倒是漁業組打魚的時候順帶搞來的百來個玳瑁殼賣出了個好價錢,黃順隆說這東西葡萄牙人很喜歡,有多少要多少。
黃順隆知道一些他們在臨高的事情,似乎想打聽穿越衆未來的企圖:澳洲將來會不會再派大船來?澳洲是不是打算效法葡萄牙人竊據臨高作爲對大明的貿易據點?如果是的話,澳洲人是不是打算插手這裡的貿易?這些問題顯然不僅是他想知道,文德嗣忽然意識到其實澳門的葡萄牙當局也很想知道。
當下理了下思路,說澳洲暫時沒有船來,至於臨高這個地方自然是要繼續待下去的。黃順隆“好心”的提醒他們要當心鄭芝龍的行動――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此人野心勃勃,又投靠官府,遲早閩粵海面的各路海上好漢都會被他攻擊。看來鄭芝龍是很遭人嫉恨呢。文德嗣的腦海中靈光一現,又覺得很荒謬,搖了搖頭。
文德嗣問及劉香和諸彩老的情況的時候,黃順隆說他們都有代理人在澳門,但是本人和團伙中的主要成員向來不在澳門露面――這地方還是處於大明的法律管轄之下的,若是官府一紙緝拿文書過來,葡萄牙總督還是要遵命捕拿移送的,若是香山縣令是個強項令,搞不好還會親自帶人進城抓捕。就算是總督也沒法庇護。
文德嗣問:“本地可有一位叫李絲雅的女子?”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