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吳拔流點了點頭,“敵人怕是集結了不少人啊。你的隊伍新兵不少,能行麼?”
“要讓他們多受些戰火的鍛鍊,老是跟在伏波軍後面,不打幾次硬仗怎麼能獨當一面?”李冬胸有成竹,“我們中隊里老兵還是大多數,士氣也很高。”
“好,就由你們中隊上!”吳連長很欣賞對方的勇氣,當即答應。
李冬帶着人到前沿觀察了一下。鄉勇設柵的地方正在道路的最狹窄處,要說如何險要倒也談不上,但是地形的確比較有利,道路兩側一面是灘塗,不但開闊,人行走起來也不容易,另一面是丘陵地形。鄉勇在幾個主要制高點上都修了塔樓,可以隨時監控周邊局勢。
“大家看看,這個形勢該怎麼打?”李冬問道。
參加這個戰前討論會的,除了各小隊的小隊長之外,還有中隊的軍士和資深老兵。戰前開個討論會,集思廣益,這是元老院軍官教育體系的一個特色。
會議上,各人都提出了自己的建議,說來說去就是迂迴戰法和正攻兩種,無非是在具體執行上各有想法,有人建議砍下草木在灘塗鋪墊出道路,然後全軍迂迴突擊,也有人建議直接放火燒山,驅逐丘陵上的鄉勇守軍……辦法不一二足。
“你們說得這些都是多餘!”楊二東說道,“俘虜都說了,在石澗那邊的鄉勇才二百多人。防禦措施只不過一道木柵欄,咱們也別費事了,直接一個突擊,就把這道木柵拿下來,節約時間。”
楊二東已經被提拔爲下士了,又換裝了武器,正在勁頭上。
“……現在最要緊的是時間,首長們說了,要我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連州去平瑤,咱們這一路上這麼慢吞吞的打萬全仗,什麼時候才能到連州?”
李冬對他的意見深以爲然,於是就決定直接正面攻擊。
道路上的木柵不過一人多高,雖然有壕溝拒馬之類的防禦設施,但是並無難以愉悅的障礙。從站在木柵後的團丁的裝備看,他們連弓箭都沒有幾張,更別說火器了。
當下緊急製作了十多張簡單的梯子和幾座越壕的便橋。吳拔流的連也開了過來,做好了“跨射”的準備。
所謂“跨射”,就是步槍以較高的仰角進行射擊。在燧發槍和米尼槍的時代,這是歐洲陸軍常用的一種遠距離射擊戰術。有時候,步兵以這樣的方式可以將彈丸投射到500~600米以外的地方並且仍有相當的殺傷力。當然,這種“跨射”是沒有精確度可言的,但是在實戰中,有指揮的連隊齊射,依舊能夠給遠距離的密集隊形的敵人以足夠的殺傷。
吳拔流採取“跨射”,不是爲了增加射程,只是爲了能夠在這個狹窄的地形上從梧州中隊的身後射擊來支援他們。
由於道路狹窄,三個小隊無法一起上,只能以排縱隊的方式逐次突入戰鬥。出人意料的是這次李冬沒有命令戰鬥力的強原來的步槍小隊當先鋒。
“楊二東,你來當先鋒!”李冬命令道。
“是!保證完成任務!”楊二東全身一陣戰慄。當先鋒意味着極有可能死傷,但是打破木柵,首功也是自己的。
隨着突擊的軍鼓聲急促的敲打,楊二東的身後響起了步槍齊射的聲音。他來不及多想,一挺上了刺刀的步槍,高呼道:“弟兄們跟我上!”說罷第一個衝了出去。
楊二東是舊明官兵出身,知道哪怕是當到了副將、總兵這樣的位置,打仗的時候一樣要帶頭領着家丁衝殺在前,不然其他雜兵是不肯跟着賣命的。他的小隊新兵多,自己不身先士卒,根本無法駕馭部隊。
整個小隊,接着是整個中隊,都在他背後小跑起來,這段距離不過三百多米,動作越快,傷亡越小。梧州中隊在這狹窄的道路上勉強保持着秩序,士兵們放低了槍口,一路小跑着。
木柵後面只有些團丁,楊二東能清楚的看到他們倉皇跑動的身影,接着是嘈雜的呼喊聲和亂響的梆子聲。
這時,李冬之前擔心的事發生了:木柵後面突然火光一閃噴射出一道硝煙,轟隆隆的炮聲隨後傳來。
“完蛋了!”楊二東腦子裡一片空白:這麼狹窄的道路上,被人當頭一炮,自己不死也得缺胳膊少腿。
然而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腿腳還在跑動,胳膊也好好的,跟在他後面的小隊已經倒下去了四五個人,一個個血肉模糊。慘叫聲不絕於耳。
小隊頓時停住了腳步,有些人已經轉回身子要往回跑了,混亂的局面直接把直接把後面的小隊堵在了路上。楊二東吼叫着,要小隊跟他衝,然而整個小隊畏縮着,不敢前進。
弓箭和鳥銃發射的彈矢不斷的掠過他們頭頂,整個隊伍在路中央斷成三截亂成一團,羅茂在後面一個勁的要他們繼續衝,但槍聲遮住了軍官的喊聲,有些人開始胡亂的放槍。艾布衣被夾在中間怕得渾身發抖。
“別他媽射了!快跟我衝!”楊二東對前排的士兵又拽又踹,總算讓他們勉強往前挪窩。有兩個士兵卻丟下步槍轉身跳下路基,爬上了山坡。
“X你老母!你去哪裡?快回來!”楊二東大吼道,眼見一個跑的最快的已經跑出去幾十米了,忽然,後排的小隊裡響起了槍聲,爬上山坡的兩個逃兵先後中彈,滾落下來。原本蠢蠢欲動要潰散的士兵們立馬呆住了。
“不想死的,跟我上!”楊二東乘着這個機會收攏了部隊,一直衝到了木柵前。小隊迅速架起了便橋,爬過壕溝,搭起了梯子,楊二東第一個爬上牆去,一槍刺倒了一個慌亂的團丁。
揚家莊的鄉勇並沒有激烈的抵抗,事實上,當他們突到壕溝前的時候鄉勇們就四散奔逃了,整個中隊順利的突破了木柵。緊接着2連跟着突破了過來。
木柵被突破之後,石澗也就沒了懸念,蔣文明和解問東帶着殘兵敗將溜之大吉,把滿地的垃圾和幾十具屍體丟給了伏波軍。
石澗安全解圍,把守鎮子的國民軍小隊長和鎮上的“耆老”出來迎接。這小隊長上任不久,還是第一次經受這種考驗,此刻更是緊握李冬的手說不出一句話,差點就涕淚直下了。
綏江支隊決定在石澗過夜休整,李冬的部隊立了頭功,各小隊都是喜氣洋洋。可部隊裡的好日子通常都不怎麼長,梧州中隊屁股還沒坐熱,就得到了新的命令:全中隊去石澗北部執行外圍警戒任務。全中隊才收拾完傷員準備吃飯,只得又收起飯盒穿鎮而過,去村外做宿營準備。
石澗鎮地處於一個小小的沖積平原,鎮西側的綏江經此地由南拐向東流,東側和北側則是綠蔥蔥的山川,通向廣寧的道路夾在北面的山中間。山口距離村子有兩裡多的距離,2大隊怕離主力太遠,宿營地離最靠北的村子只有半里。據派出的偵察小隊報告山對面只有一個小村,並沒有發現明軍的蹤跡,今夜天氣晴朗無風,溫度宜人,加上有警戒任務在身,軍官們便以鍛鍊士兵的精神爲由沒讓搭帳篷。
進攻時出的岔子令楊二東心有餘悸,中隊長雖然沒說什麼,但是他內心很是不安,雖說有了“先登”的頭功,還是主動請纓,要求由自己小隊來修築外圍的簡易工事。
“剛打了一仗,傷亡也不少。是不是換個小隊?”李冬問道。
“不要緊,這些新兵蛋子就是要讓他們多操練操練,免得想太多。”
“好吧,就交給你了。”
梧州中隊的另兩個小隊就着湯水嚼磨牙磚的時候,楊二東的小隊只能苦哈哈地拿鐵鍬挖坑,再把取出的土堆在陷坑後面、壘成一堵只到胸口高、看上去啥都擋不住的矮牆。他們也知道那一仗贏得挺丟人,圍牆上的團丁攏共只有十幾個、火槍更只有三五支,雖說有一門炮,其實也就打了一次。後面的幾十個沒上牆的團丁圍牆一失守就溜了,小隊自己卻損失了四名弟兄,最丟人的是,還被“陣前執法”給斃了兩個。
羞愧歸羞愧,可幹活的時候小隊長楊二東卻在坑邊端着碗湯喝湯,美其名曰監督指導他們砌牆。綏江支隊北上廣寧天天晚上修工事,傻子都學會了還用他教?原本在肇慶剿匪挺自由,一挖溝士兵們就不禁回憶起了廣州新兵訓練時的痛苦回憶。加上雖說是有明軍靠近,但估計八成是從廣寧來的守軍、多不到哪去,士兵們挖工事的熱情也就高不起來。
“中隊長罰的是咱們全小隊,隊長你怎麼不一起幹?”有幾個老兵仗着和他相熟,抱怨道。
“怎麼了,不服氣?”楊二東笑道,“等你們把臂章上的條子換成豆子,就有人替你幹活了。”
官兵混得熟了,有大膽新兵的便回嘴:“你們當官的都是首長的正規兵出身,我們哪有這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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