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中心的電報。”奉華從電報室裡出來,手裡拿着一張電報紙。
趙引弓剛剛送走了來完璧書坊買書的一批本地士子――自從張岱等人來過完璧書坊之後,書坊的名氣漸漸擴散開,許多士子紛至沓來。雖然看書的人多,買書的人少,趙引弓也一概泰然處之,不僅不計較,還免費提供茶水和飲料。不時還親自到前面去和人聊聊天。最初他還很少深聊,最多聊些廣州的見聞和澳洲人的奇聞異事,以免被人拽文給拽住了,露出他這個假秀才的馬腳來。
漸漸的,這裡便有了些文藝沙龍的意思來了。許多對新鮮學問感興趣的士子經常到這裡來一起讀書討論問題。好在趙引弓對“西學”或者“澳學”的造詣水平,大概杭州城裡也找不出第二個了,許多人有不明白的地方,他就指點說明一二――也不敢談得太深,一則對方未必聽得懂,二來也怕顯得自己和“澳洲人”的關係太深,平白給自己惹來懷疑。
就算這樣,完璧書坊的東家趙引弓老爺精通“西學”和“澳學”的名氣也漸漸的傳開了,傳開之後,幾乎沒有人再和他討論什麼性理、“氣”或者詩詞歌賦之類的傳統學問了。讓趙引弓大大的鬆了口氣。
剛纔他送走的一批是從湖州特意趕來的士子,其中有二個是專門研究天文曆法――儘管他們的學習精神十分的可貴,而且趙引弓在這方面也完全是個半吊子,所有的知識就是從前上論壇看帖子看來的一點皮毛上的灰塵。但是兩向一討論下來他大吃一驚,原來明代的天文曆法連元代都比不上,明初頒佈的《大統歷》只不過是元代《授時歷》換了個馬甲。明代的欽天監沿用的是從元代流傳下來的回回曆法,但是司事人員對此只是略知皮毛,並不真正瞭解其中的原理。不過是因循守舊的按照舊曆套用下去而已。
官方的水平尚且如此,民間愛好者就更談不上有多少實際水平。趙引弓稍稍談談了地球、經緯度概念和球面三角計算,就把二個士子說得五體投地――其實趙引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就是直接把以前在某些歷史論壇上看到的關於明末修歷的帖子上的東西東拉西扯了一番。
最後他及時的打住了自己的宏論免得露陷,隨後又推薦了幾種天文曆法和數學方面的科普小冊子給這二位。做成了一筆不錯的買賣。
“想不到我還懂天文曆法。”他這樣想着接過了奉華的電報。奉華即是他的女僕,又是受過政治保衛總局培訓的機要員,可以直接接觸密碼本。所以譯電的工作也由她包辦了。有些外派站,歸化民情報員只負責收報,譯電工作是元老親自辦理的。
電報是“中心”發來的:
天水:
來電已經悉。你的申請已經轉發各有關部門辦理。本月之內會有明確的工作計劃下達。
你的關於開展對復社的工作的建議,我們認爲是合適的,據情報,復社的領袖張溥等人和徐光啓的關係深厚,因而與我們這一階段爭取奉教儒士的支持亦有一定的幫助。
有關復社的背景資料和情報,我們將請求大圖書館編撰專題資料,由交通員送來。它們的具體價值由你自行判斷。
前往山東的工作組的人事安排已經結束。他們將於近期出發前往杭州,由你負責接待。隨後從杭州前往山東開展工作。你的任務是:安排工作組安全的前往山東工作;利用和杭州天主教會的關係,儘快與孫元化展開接觸,爭取他對我們在山東事業上的支持。已經在杭州的傳教士金尼閣可以作爲主要聯絡員陪同工作組前往山東。
許可將不返回臨高,隨團前往山東展開軍事地理的勘探工作。
……看完電報,趙引弓划着了火柴把譯稿燒燬。他喝着奉華送上的“黎母山烏龍茶”,邊想着下一步的工作。顯然,執委會是打算在山東也開一個分基地了。雖然細節沒有向他說明,但是中心的電報裡說得很明顯――這個分基地是要得到孫元化的支持。恐怕規模還不算很小……趙引弓前階段通過對教會的工作,已經得到了杭州教會給孫元化、徐光啓等教會重要人物的“八行”和書信。再派一個貨真價實的傳教士出馬陪同大概足夠和孫元化拉上關係了。
當然,要是杭州教會也能派出一個核心人物來幫忙引見就更好了――這個人不但要在教會中地位足夠高,而且社會地位也不能太差――畢竟孫元化是堂堂的巡撫。弄個秀才之類的恐怕也不合適。要按照趙引弓的想法,最好是杭州教諭張賡,但是此人現在正隨艾儒略在德化傳教,恐怕很難指望上。
“快!下船!一個個別磨磨蹭蹭的!”黃安德站在齊腰深的水裡,身上鼓鼓囊囊的套着一件填充着木棉染成紅色的馬夾――這是所謂的救生背心。頭上戴着遮陽用藤編盔形帽,他沒有拿軍官的指揮刀,而是提着一支上了刺刀的米尼步槍,槍口上套着個油紙袋。
他的話音未落,海面上傳來一連串隆隆的炮聲,炮彈拖着白色的煙跡交錯着從他們頭上掠過,在岸上的山坡上濺起一片又一片的泥土。一些草棚子被擊中起火了。
穿着臃腫的士兵們一個接一個的從小發艇和划艇上跳了下來,他們全穿着這種臃腫的背心,揹着全套的裝具,一個個高舉步槍,笨拙的在齊腰深的水裡走着,一個浪頭衝來,就會有幾個人被衝倒,漂浮起來,手足無措的掙扎起來。這時候划着小艇在一旁擔任救護的水手們就趕緊把他撈起來,取下胳膊上的藍帶子――他已經“淹死”了。
“快,往岸上走!”黃安德一邊努力的穩住自己的身體,一邊給士兵們打氣,一邊注意着岸上的彩色發煙信號,這是二十分鐘前海兵突擊隊設置的,用來指示登陸兵的地點--每個連都有自己的登陸地段,黃安德的步兵第4營擲彈兵連的地段被稱爲“黃-1灘”。
身後的小艇上響起了步槍清脆的射擊聲,設在灘頭上的一排木架上的陶罐有幾個變成了碎片,這是後面小艇上的輕步兵連在射擊。
“可別打偏了!”他小聲的嘀咕了下,有人在你背後開槍,不管他的槍法多好,總是讓人覺得脖子後面發涼。
幾分鐘之後,黃安德指揮的輕步兵連已經登上了百圖村的沙灘上,發起了衝鋒。一門新型號的大炮被推上了沙灘,炮兵手腳麻利的快速裝彈,擊發,一發發炮彈圍繞着山坡上的一處充當“炮臺”的沙包工事周圍爆炸着。
加強在擲彈兵連裡突擊工兵迅速在壕溝上架設通行便橋,炸開鹿砦。擲彈兵突破障礙,加起梯子,幾分鐘之內爬上了圍牆,接着又投出一排手榴彈,打開了一個突破口。
十分鐘之後,一枚佔領灘頭陣地的信號火箭從殘破不堪的堡寨上飛了起來。
“搶灘比計劃遲了五分鐘。”站在新近建成不久的901型炮艦“掣電”號船樓上的訓練總監付三思看了下手錶說道。
朱鳴夏放下了望遠鏡說:“看來海訓還不夠。水中的動作太慢了。”
來觀摩的步兵營長遊老虎說道:“救生衣太臃腫,我看不如不穿。延緩了上岸時間。上岸之後的行動很不方便。士兵的動作不夠猛。”
“不穿救生衣的話除非用登陸艇搶灘,否則非得淹死一大批不可。”李迪搖頭,“大不了上岸之後馬上脫掉。”他接着說道,“說真得,我不覺得搞這樣的敵前搶灘演習有什麼意義,本時空根本就不會有這樣能執行抗登陸作戰的敵軍。”
“儘量全面的考慮吧。”朱鳴夏說道,“戰事千變萬化,我們的算盤不能打得太滿了。這是對士兵的生命負責。”
幾個人又爭論起一些搶灘中的細節問題來。作爲“顧問”和特偵隊的指揮官,薛子良一直沒有發言,今天特偵隊司令部有一個分隊參加了這次演習,擔任登陸部隊的前進引導和目標指示工作――小夥子們幹得還不錯。有那麼點海軍陸戰隊武力偵搜隊的意思了。
在被臨高衆搬空後的百圖村一直蕭條着――只是作爲海軍漁業隊的備用港口使用。今天卻籠罩在炮聲和槍聲中。外海停泊着大大小小數十艘飄揚着啓明星旗和海軍旗的船隻。單桅巡邏艇、大發、中發和小發、划艇在大船周圍來回的穿梭着,運輸着人員和各種物資。大大小小的煙囪向着天空噴吐出的濃濃黑煙。
這是代號“蓬萊-1631”的海陸聯合登陸演習。目的是檢驗北上支隊、海軍派遣艦隊和聯勤總部的聯合作戰能力。作爲即將開始的發動機行動的熱身。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