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代表不像黃稟坤那麼懷着鬼胎,而是標準的中國傳統式的思維:捱得一時是一時,既然髡賊勢大――既然連縣衙的吳老爺都坐在臺子上,他們這羣老百姓順應一下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下午的會議就比較簡單了,在送過一輪茶水之後,鄔德要求各村寨推舉一名“聯絡員”,聯絡員定期於每個月的初一到百仞公所開會,接受穿越集團的指示。
“聯絡員,你還不如叫各村成立維持會呢。”當初制訂制度的時侯,有人就對“聯絡員”這個名詞感到不舒服。
“聯絡員這個詞很中性,沒什麼嘛。”馬千矚倒是不覺得有什麼,“維持會就不用了,我們以後直接要各村成立村委會就是了。”
聯絡員體系在名義上是接收百仞公所的指令,實際上等於是穿越集團用來遙控指揮各村的。同時規定,公所的人員到各村,一概由聯絡員負責接待和支應。
“一切支應,由公所人員照價支付流通券,”鄔德說明,“流通券可用來抵付各村寨攤派的糧食份額。”
一時間難以確定價值的東西,由公所人員開具一式兩份的收條,寫明支應內容,雙方簽字畫押。由聯絡員每月持收條到公所來覈價結賬,抵償派糧。
這個制度即簡單又明白,而且不損害百姓的利益,代表們紛紛表示贊同。只不過許多人暗自懷疑這樣的制度是不是能夠實行――上位者言行不一,自食其言的事情,對中國的老百姓來說是最熟悉不過的普遍狀況了。
政治協商會議就要開完了,現在大政方針全都講完了,剩下的都是一些細節問題。細節不是在這樣的幾百人大會上能夠說清楚的,於是下面就開始由分組開會,由穿越衆對其進行進行說明。
參加大會的人按各個都、圖分成組,每個組都派遣一名穿越者主持。一個組最多不過三四十個代表,聽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馬上發問,溝通更加有效率。
首先是向各村交付了一套簡易衡器,包括一套500克的大小砝碼,定名爲“大斤”;一根一米長的木尺,定名爲“大尺”。這兩者都涉及到日後的物資徵收,所以是穿越政權第一個要統一起來的標準。
文德嗣原本還想推行公曆,但是曆法這種東西向來是朝廷的專利,擅自頒佈曆法形同造反,最後還是決定不頒佈。等徹底和朝廷撕破臉皮之後再搞。
最後就是向各村寨都頒發了一本流通券的樣票冊子,並且把使用方法,兌換方式都做了文字說明。這本冊子上還印刷上了公所的證件,以後穿越衆下鄉只要持有證件就可以要求各村寨支應其需要。
差不多都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了,各村的長老、族長不乏老油條之輩,乘着面對面交流的機會,紛紛要求派來參加保安團的鄉勇們必須由自己的子侄們帶領,這怎麼能成?這個無理的要求立刻被執委會拒絕了。
這個時侯,又有些文瀾河沿岸的地主提出了土地問題――原來穿越者目前在沿岸佔據的土地有一部分雖然是荒地卻是有主地,不過過去地主們畏懼穿越者的武力,沒人敢提這事情,現在看他們態度友善,又頗爲講理,便有人哭訴某某地是他家的,全家老小都指望着這些地吃飯,現在給首長們佔去了,全家都是食不果腹云云。
在場的馬千矚眉頭一皺,心想官軍還沒來,你們這羣地主就想搞變天賬了!居然和我們來要土地了。當初佔地的時侯他們就很注意不擾民害民,所以凡是有開墾、使用跡象的土地都沒圈佔,只選荒煙漫草的荒蕪之地――臨高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荒地,就算文瀾河兩岸也不例外。再看幾個哭訴的代表,個個白白胖胖的,怎麼也不象食不果腹的模樣。剛想發作,卻被文德嗣攔住了:
“不可,不可,我們初到這裡,正是取信於民的時侯,不能太強硬了。”
這個右派分子果然對剝削階級情有獨鍾。馬千矚心裡很有意見,但是眼下正是和地方上搞親善的時侯,地主分子也是統戰對象,不便破臉,但是也不能太軟了,免得得寸進尺。
當下和鄔德商量一番,於是宣佈如果穿越者佔了有主之地的,地主們可以憑地契來辦理過戶手續,由公所按行情收買。臨高因爲荒地很多,沒開墾過的土地根本不值錢,收購也花不了幾個錢。
沒想到剛一宣佈這個決定,吳亞居然也冒了出來,鄭重指出,穿越者佔據的許多土地雖屬荒地,卻是官地,穿越者佔有之後到現在還沒辦理地契手續。他建議公所去縣衙把地契辦了――現在穿越者已經有百仞村這個實體,可以辦理各種文書了。
媽媽的,連官府都想來插一腳了,真是創收不遺餘力啊。鄔德想手裡握着刀把子,對方也不敢漫天開價,再給當官的塞點錢,這國有資產自然就廉價到手了。這套把戲他們是見多了,沒想到到這個時空也能親手體驗一把了。當下滿口答應,說改日來登門拜訪,吳亞心情大好,覺得這羣髡賊真是越來越曉事了。
這件事情倒也提醒了穿越者要對全縣的土地情況進行進一步的調查的必要,制訂的發展計劃中有道路網的建設,有工業區、礦業區的開發,都要涉及到土地資料的蒐集。
第一次臨高政治協商會議終於在成功的落下了帷幕,文德嗣致大會閉幕詞。接着宣佈晚上宴請全體代表,並且有文娛節目的演出。
晚上的宴會在東門市的商館內進行。商館的大廳正好派上了用處。原本是毛坯房性質大廳爲了此次會議進行的裝修,內裝更是東門吹雨和獨孤兩人精心佈置的,爲了讓本時空的土著們見識見識超越時代的物質文明水平,產生崇拜心理,豐城輪再一次充當了現代物品的提供者的角色,不顧海軍的激烈反對,獨孤求婚帶人拆走了豐城輪上宴會廳裡的枝形玻璃吊燈、裝飾畫、牆壁掛毯……這些全成了商館宴會廳的內裝。
要按東門吹雨的想法,還打算給地面全部鋪設上大理石之類的天然石材,不過切割石材的機械目前緊缺,也沒人會搞這個,所以最後還是維持了傳統的方磚鋪地――用豐城輪上搞來的走廊紅地毯進行了裝飾。
蕭子山因爲是辦公廳主任,這些事情都是由他經手的。爲三百多名代表準備宴席,在現代時空自然方便,什麼都是現成的,這裡樣樣都得自己搞。當下從繳獲的苟家莊的戰利品裡清理出了上千件的瓷餐具,筷子好說,讓木器廠立馬加工出來就是。食材方面卻感覺比較困難。雖然現在蔬菜不虞匱乏,但是肉、蛋、家禽和油脂都比較緊張。林全福緊急出去收購才搞來了一些雞鴨和活豬,菜餚只好以魚蝦爲主了。海上力量部用船上冷庫製造的冰塊冷凍送來了許多新鮮的魚蝦。好在眼下食堂不缺少調味料和香料,可以做得花色繁多一些。
爲了表示氣派,還在豐城輪的冷庫裡特意製造了一塊巨大的鹽冰,送到商館裡,現在這塊冰已經被本地手藝最好的石匠雕成了一座獅子――他只會雕這個。
這頭冰獅子就這樣矗立在宴會廳中央的一張桌子上,在吊燈的照耀下熠熠生輝,還冒着嫋嫋白汽,冰雕四面擺着遠程勘探隊從黎區和高山嶺山區採摘來的各種熱帶水果和鮮花,裝點的五彩繽紛。無論是盤子還是花瓶,全部用的是玻璃廠出品的玻璃器。
代表們哪裡見識過這些,個個都是目瞪口呆――短毛們真是奢侈!而且奢侈的遠遠超越了他們的想象力!但是最讓他們驚訝的並不是冰雕和玻璃器,而是懸掛在頭頂,源源不斷的釋放着柔和明亮光芒的玻璃吊燈。
代表們早就從傳聞裡聽說過,短毛們的營地裡每到夜晚都閃爍着明亮的光芒,這種光芒連星空和月光也爲之失色。此時此刻,幾乎所有的人都注視着吊燈,簡直有些如癡如醉的感覺了。
“大家入席吧,入席吧。”鄔德招呼着大家,這才讓衆人清醒過來,紛紛落坐。
因爲用的桌子是當地的八仙桌,所以是八人一桌,菜餚並不多,定得標準是六菜一湯――按照明代的宴請標準來說是相當的簡樸了。不過因爲所用的菜式新鮮,衆人也覺得很滿意,特別是上來得白酒,異常醇厚,比起本地的土燒好了不知道多少。開始代表們還有些拘謹,後來鄔德等人輪番勸酒,喝了幾杯之後,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想不到這髡――短毛連做酒都這麼好!”有個士紳不由慨嘆道。
“是啊,我就是想不明白。”另一個代表說,“看他們的吃穿用度,就是廣州城裡的豪門大戶都未必比得了,爲什麼不呆在自己的故鄉,非要千里迢迢來我們這個窮鄉僻壤。”
“看他們的房子都造得很小,又愛起樓,大約地少人多之故。”
“我看他們是缺女人,”有個鄉紳多喝了幾杯,眨巴着眼睛,猥褻的笑了起來,“你看那些真髡,基本都是男人,女人還發號施令的,不是缺女人,能讓娘們蹬鼻子上臉?”
衆人轟然而笑,連聲稱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