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麗一直都像阿燭的姐姐,自從後者進入學院,兩人住在一個寢室起便無話不談。她也算了解阿燭,這個單純的丫頭有了喜歡的人便會爲之瘋狂,願意爲夏蕭付出一切,即便夏蕭入魔也敢跟過去,常人想都不敢想。夏蕭也沒讓她失望,在釋放魔氣時既和原先一樣保持着清晰的神智,當真有做影響大荒之事的潛質。
夏蕭逐漸靠近四人,只有十數米時停下腳步。即便知道學院和自己站在同一邊,夏蕭還是保持着距離,因爲擎天宗的人在,就得時刻小心,以免將學院人拖下水。
第一次見到學院教員還是在榮城,那時的川連師哥在夏蕭眼中無比孤傲,難以接近,像從天上來。現在的感覺和當時有別,可共同點都是無法接近。夏蕭不敢承認,可他確實沒了身份再靠近他們。
那種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令夏蕭皺起眉,可深深彎腰,令四人有些不太明白。
這一禮是行給學院,還是行給自己的過錯?夏蕭沒想那麼多,他單純行給眼前四人。他們此行,註定要揹負一些事,比如說放走自己,必定引來擎天宗和學院的一些懲罰,可他們早已做好準備。
“好久不見。”
親切的問候夏蕭和阿燭也曾幻想,可真實聽到還是有些難以回答。他們擡起頭,和兩位教員對視,學院的感情依舊在他們血液中流淌,這種微妙的情感,令夏蕭和阿燭兩個漂泊在外的人心頭一暖,似於水中見到一杆長竹,能救人命。
“前方不過兩百里就是棠花寺,你可曾想過如何過去?”
“如果他們真的是佛,肯定會讓我通行。”
“但他們是人,真正能稱之爲佛的,只有那位主持大人,可他再德高望重,在你這件事前,都無法安撫所有人的情緒並勸服他們。”
“那我就拼命闖過去。”
夏蕭給出的答案並不是這位體形壯碩的教員想聽的,他微微搖頭,話語中有些失望。
“我還以爲你有更好的方法。”
“眼前這麼黑,要想往前走只有不斷摸索,可一腳下去誰也不知是坑還是平坦。”
“此行一去何時歸?”
“等找到想要的答案,我定會回去,如果黑暗中的人露出頭,我也會出現。”
“我很敬佩你。”
教員看着夏蕭,目光有些敬仰。外人不知,爲何一位寧神學院的教員,會用這等眼神看一位墮入魔道的人,可王陵知道。教員教導他多年,最常提在嘴邊的便是大義和修身。
大義在於丈量自己和羣體的利益,修身在於控制自己的多種情緒,特別是嫉妒和衝動二詞,最令人墮落,且會做出有害於自身和他人的事來。雖說教員看到的也比較狹窄,但眼界有別,悟出的道理無錯。
教員常讓王陵認清自己,不足和缺點要承認,他人的優點則要認可。所以在他眼裡,這樣的人才稱得上是君子。可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的夏蕭,都配不上那個詞,他也從來不把自己和它捆綁在一塊,但做得確實不錯。
學院沒有任何關於夏蕭的報道和對待他的特殊指示,先前的蘇歡二人及當前四人,所做一切全憑本心,這也令夏蕭好奇,爲何要敬佩自己,這種話他現在受之不起。
“學院怎麼說也下了誅殺令,實在沒什麼值得前輩敬佩。”
“你的勇氣至關重要,我很看好你,所以大膽去吧,如果你找到想要的答案,便可洗清罪名。若是找不到,或死在南海……”
“我不會死!”
夏蕭和教員四目相對,那種對生的渴望,令教員四人有些震驚,這便是夏蕭嗎?憑着一口氣就走到了現在,從蠻人草原到荒獸尾角,可是一條極爲漫長的路線,他們極爲乏累,可因爲如上故人幾句話,又重新充滿力量。
在這個空隙,阿燭終於忍不住心頭的想念,上前和龍麗抱在一起。後者心疼的抱住阿燭,撫摸她頭頂,又轉過身拉其到一旁,詢問起諸多事情,阿燭一一回答,眼淚不知爲何就滑過臉蛋落下。
荒原上的風很冷,隨意飄動的草芥更是無人搭理,可夏蕭的眼神令兩位教員明白,他們根本不用擔心夏蕭,只用讓出這條路。他們各自後撤一步,令夏蕭極爲感激的再行一禮。或許這個時候嘴角含笑更好,可夏蕭實在做不出多餘的表情,只有久久不起。
等風吹盡,草芥也都飄落,重新歸於荒原大地,夏蕭看向阿燭那邊,吆喝道:
“走了!”
若不是他們之間認識,肯定以爲夏蕭給阿燭施了蠱,否則怎麼會這麼聽話?
“來咯!”
之前哭是因爲委屈,現在跑得快是因爲心情好,阿燭蹦過幾步,一把抓住夏蕭的手。她的心態,是四人所不能理解的,就算他們再樂觀,這樣的背景下也蹦躂不起來,可阿燭單純是因爲見到四人開心。
“前輩,告辭了。”
牽着阿燭的夏蕭與兩位教員對視,隨後掃過王陵和龍麗,雖說不是過命之交,只是微微點頭,可令王陵和龍麗久久注視,不知爲何生出一種尊敬。
就像先輩之前所說,夏蕭的勇氣別說萬中無一,就連百萬人中,都不見得有一個。王陵自覺地不凡,可在這種事上,還是不敢挑戰,因此只是目送夏蕭。等其走出很遠,纔想起自己的揹包裡有給他準備的東西。
“夏蕭!”
王陵和夏蕭有恨也有恩,但前者對他的情感,也沒有多複雜,只要離了戰場,便是學院的兄弟,所以他冒險扔給他一個東西。這是一個竹筒,在空中轉動,重量不輕,砸向夏蕭後背。
王陵的目光隨其而動,心情沉重,夏蕭這一去,便是凶多吉少。他本該高興,因爲沒了夏蕭,大夏在昔陽必敗,他們潰敗已是時間問題。可身爲學院弟子,王陵的目光很長,知道黑暗裡的東西會影響大荒走勢,所以又期待夏蕭找到些東西並平安歸來。可眼前這竹筒,已是他和學院給夏蕭最後的支持,等夏蕭面臨棠花寺時,沒人能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