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能被自己控制後,夏蕭並未第一時間睜眼,而是在兩指動彈時催動起體內元氣。如黑煌所說,夏蕭要令自己達到最佳的狀態。而後,他起身盤坐,不顧兩個壯漢的目光結印修行。
宗主只說要提防那扇門,未說夏蕭有動靜怎麼辦。雖說結印修行對人類而言很正常,可他們對視後,左側的人從房間右側的門跑出,右側人則繼續盯着那扇連通幽靈空間的門,唯恐黑煌出現。
右側的門十分奇怪,只能從擎天宗的城堡外進入,也只能從那出。黑色的城堡上有一扇這樣的白門顯得很奇怪,可它處於一股力量的遮掩下,很快和四周的牆體融爲一體,又有擎天宗四周的結界做掩護,不會有人發現。
壯碩的男人四處問宗主在何處,而後風風火火的在陰暗的巷道中穿行,撞到幾位宗門弟子,可來不及道歉,便敲門進了一間類似書房之地,行禮後稟報道:
“宗主大人,夏蕭醒了,正在修行。”
“三日時間,早該醒了。”
潘馭看向宗主,等其下令,不過她肯定感知到了夏蕭的動作,一直沒說話,肯定不會多管,她和那空間狹縫可時刻相連。果真,坐在書架下的白敦只是淡淡說:
“滿足他提出的需求,把它關在裡面,別讓他亂跑。”
“是!”
男人鬆了口氣,出門擦了擦額頭的汗,不過有了宗主的準確命令,他也算放心些。
潘馭見其離去,問白敦:
“這個人如此特殊,可還有用?”
“沒什麼用,若不是他實力太弱,承受不住封印的壓力,早就被黑煌殺了,我倒不擔心他,只是黑煌有些麻煩。”
“黑煌是雀旦大人身邊的大紅人,她今後的路恐怕比宗主大人你要好走些,更重要的是,她現在掌握着大半個幽靈空間,雖說它由您創建,可內部也被魔氣侵蝕的差不多,等不需要你的元氣做掩護時,恐怕就會完全被其操控。畢竟……她已多次自由進出。”
潘馭一邊把玩手中的杯子,一邊暗自觀察白敦的表情,不忘說起風涼話。
“宗主大人,您的過失有些大,那幽靈空間中的魔物只要一放出,戰鬥力和影響力遠超我擎天宗上下,更重要的是,他們與雀旦大人一樣,都爲魔道。從性質上來講,我們這些培養魔道的人,即將成爲旁觀者甚至是外人……”
白敦怎會不知這些事,但修長的手指豎在花瓣般的脣前,令潘馭當即起身行禮,道:
“一上年紀就容易嘮叨,我先行告退,請宗主慎重三思。”
偏過頭,白敦以白皙的手掌微微撐着偏瘦的側臉,表情凝固如冰,難有變化。這麼多年來,她一直爲先祖給予的任務和獸族的崛起鞠躬盡瘁。早在黑煌知道自己的使命前,她已奔波近五十年。
千年來,除了最近一百年黑煌做了些事,其餘時候都是她在效力。白敦又要隱藏幽靈空間,又要頂着天下其他勢力的監視和壓力擴大黑暗勢力的規模。如此之下,她令擎天宗成了天下第一魔宗,也令幽靈空間中滿是魔物。
現在黑煌前來邀功,說幽靈空間是她一直經營的產物,令白敦着實無語,不過能與先祖交流的只有黑煌,她百口莫辯。說也無奈,當初黑煌還小,她只有選擇明面,因爲暗面由明面產生。但在黑煌眼裡,自己成了不敢入魔,不願經受孤寂的懦夫,這等認爲令其心寒,可大業在前,白敦也不想再辯。
暗面忍受的是孤寂和內心的折磨,明面則在這樣的前提下承擔更多的壓力,黑煌怎會知道白敦的艱辛?
剛進擎天宗時,她實力不強,要想將黑煌藏住,就得有震撼他人的力量,令生人不敢靠近,不敢亂說閒話。這個世界依舊遵循着叢林法則,所以她一邊提升實力,一邊照顧黑煌。她擔心黑煌成長成一個軟弱的人,便將近死的獵物拿給她鍛鍊,黑龍的血性令其戰無不勝,這是她最欣慰的事。
成爲擎天宗宗主後,看向她的眼睛便不止身邊人,還有整個天下。所以白敦順勢而爲,令本就帶有神秘屬性的擎天宗逐漸隱藏於世,但又沒有退出五大勢力。要完成站在世人眼外,可又能插手其中的事很難,但白敦做到了,她自以爲自己做的事足夠偉大,收穫一個宗門的信徒,可失去了親妹妹的信任,以至於她現在對自己圖謀不軌。
“罷了!”
嘆一口氣,既然是自己的妹妹,又何必說那麼多?比自己小的孩子總是懂事晚些,況且,自己真的對她有所虧欠。
這等糾結,纔是最令白敦頭疼的,她不該把對自己的嚴格要求強加在後者身上。可現實之中很多事,都難以順心。
我倒是無所謂,可以不要功名,大不了重回這荒蕪北部,做自己的宗主。可手下那麼多人,各有追求,我答應實現他們的任何願望,且支配大荒,現在任由黑煌鬧下去,只會令他們受不到重視,努力白費。
潘馭的話浮現在白敦眼中,令她冰魄般的眼眸有些煩躁。她就算不爲自己着想,也得考慮整個宗門,其中有荒獸有人類,有些放棄自己的家人只爲此場聖戰,不能令他們到最後兩手空空。
白敦得爲他們爭取到些東西,因此起身欲走的修長身形又坐下。她開始等,但不知在等什麼,便呼喚起黑煌。後者做賊心虛,答覆速度很快,只是話語和往常一樣冷傲,沒有悔改之心,甚至不比傲慢的白敦差多少。
“我知道你對我有看法,但請你給先祖說,希望他善待我手下的人,這支隊伍千年來爲他的計劃做出了太多犧牲,甚至爲了不被發現端倪,甘願以家人慘死爲代價。希望先祖大人高擡貴手,放過他們,並施捨給他們些想要的東西。”
“找我就說這些,怎麼有些像遺囑?”
“我已認清自己的命運。”
坐在光明殿堂的白敦面色慘淡,她似乎真的看到今後的自己。那時的她,不再像現在這麼亮麗,而是隻剩骨骸,孤獨的躺在不知處,經受風吹日曬,於日月變遷下慢慢被人遺忘。她一直以爲自己很成功,因爲瞞天過海,連清尋子都騙過。可失去親妹妹的信任甚至招來仇恨,真是再失敗不過。
想到黑煌從小對她的依賴和現在的漠然態度,淒冷和薄涼一瞬擾上白敦心頭,可黑煌卻在幽靈空間忍不住笑,既然被白敦發現自己的用意,真是敏銳,不過認清就好。她顯然誤解白敦的意思,後者的話,令其迅速轉變態度,變得更爲嚴謹,幸虧她沒有主動暴露,否則就中記了!
“大荒還有一些強者值得你和先祖注意,我就算犧牲自己的性命,也會助你和先祖成爲大荒的神。”
千年疲倦將盡,可白敦怎麼也想不到,她所以爲的最大的讓步,在黑煌看來,根本不過如此。她低估妹妹對自己的恨意,她沒有對自己的即將離去表示任何不捨,甚至想讓她提前消失。
白敦從未求過黑煌,她向來擺出一副姐姐的樣,似一切皆對,且能控制世間萬物。可此時帶着央求的語氣,問:
“可行?”
“嗯。”
黑煌就此回答,沉寂於幽靈空間。白敦也沉默,坐在自己的王座上,一怔許久。她比白玉石還要細膩的手掌輕輕撫摸石椅,這是獸族的王座,她纔是獸族真正的王,至於天隆,只是呈現給世人看的擺設。
但最終記住她的人能有多少?她也不知自己是反面角色還是拯救獸族於水火的英雄,可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終將於大戰中死去。
白敦輕蔑一笑,不再憂愁,而純白如乳的房間裡,夏蕭一邊修行,一邊在想如何將手中的東西刺進她體內。以自己的實力,就算這東西有再多威能,都不是件簡單事,起碼得近身才行,可那般存在,豈會容自己放肆?
思索中,夏蕭過於煩躁,元氣猛地將牀崩碎,令兩邊壯漢虎軀一震,但夏蕭只是舒展眉頭,繼續修行。
“這傢伙想做什麼?”
“管那麼多幹嘛,宗主大人說了,將其關在裡面就好。”
右側的男人覺得此話有理,點了點頭,任憑夏蕭就着木渣和白牀單坐在地上。可很快木牀恢復原樣,似時光倒流,夏蕭也恢復平靜,不再有躁動的元氣發出。他盡情吸收着四面八方而來的元氣,至於辦法,已有頭緒。
五行空間,元氣之樹不斷從地下吸收元氣,渾身冒起五彩光澤。它們散發出層層波動,不斷向四周砰動發出氣浪,拍打空間,令其微微顫動,彷彿一顆變換形狀的心臟。隨着夏蕭吸收的元氣越多,本沉澱不少元氣的樹木猛地粗了一圈。
尊境曲輪境界,年輪至七,還差三輪便可撕裂空間,主動進入寂靜世界!
很快,元氣之樹中的元氣反灌夏蕭四肢,令其深吸一口氣,吐出時滿是污濁。渾身充滿力量的感覺令夏蕭捏拳時淡淡一笑,修爲的增進是他現在唯一的安慰。而後,他逐漸擡起沉重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