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了,又是靈水嶺裡一年一度的“洗塵”的日子。
啥叫“洗塵”,其實就是在端午節這天,家家戶戶帶着自家滿週歲的娃子去壩子裡頭洗澡,說是洗掉娃子洗掉娃子身上的晦氣,讓娃子漸漸一輩子,一輩子發達不落病兒。但是這“洗塵”還有個規矩,“洗塵”還得是娃子自個的爹媽領着去,而且還要爹孃倆和娃子一起洗,洗完之後,回屋的時候,在沒有進門之前,家裡就得點着爆竹,爆竹響過之後,三個人才一起進屋門,男人嘴裡還得說:晦氣都出去,福氣都進來!
但凡在靈水嶺裡頭長大的人都是洗過“塵”的,一輩子也就這次洗澡洗得最隆重,最講究了。
雖說這個習俗聽起來沒啥根據,在壩子裡洗個澡就能啥都好?但是習俗畢竟是習俗,誰也別說不信,誰也不敢違背,在靈水嶺裡頭時興了這麼多年,畢竟還是有這個講究的。
翠娥家的狗蛋如今已經滿週歲了,會自個走路了,正好到了“洗塵”的年紀了。一大早,徐毛子就開始張羅這事兒。
狗蛋頭上插着稻草的樣子很是好笑,官生也忍不住一直扯着他的頭上的稻草,惹得狗蛋煩躁地伸出手來打他。
官生卻沒有要罷手的意思,依然是我行我素地鬥着他。
“官生,你在幹啥?”從竈房裡出來的徐毛子正好見着了,便喝斥他。
官生便識趣地縮到了一邊。
徐毛子在狗蛋臉上抹上了些草木灰,說道:“髒東西,靠一邊,靠一邊!”
官生見着狗蛋一臉的草木灰,竟然拍手笑起來。
徐毛子瞪圓了眼睛說道:“官生,不準笑!”
一旁的翠娥見官生這個樣子,心裡也難受着。一會就要帶狗蛋去壩子裡頭“洗塵”了,官生這副模樣,跟他去還不曉得會鬧出個啥事來,翠娥憂心忡忡。
“哥,今天是狗蛋“洗塵”的日子,你斂着點!”福生也囑咐官生。
官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便坐在一旁沒再敢笑,只是不時地往這邊瞅。
福生按照徐毛子的指導,仔仔細細地用稻草把狗蛋上身給花了一下,不過還是留出兩隻手的位置讓狗蛋好活動。徐毛子說,綁得越緊實,狗蛋今後的福氣也就會越大。
福生做着一切的時候,很專注的模樣,就像是要幫自己的親兒子“洗塵”。
翠娥看着這些,心裡頭暖暖,可是又有種酸酸的味道。
“爹,好了,你看這樣花咋樣?”福生替狗蛋花好,便問徐毛子。
“嗯,這樣成。”徐毛子看着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瞅了瞅天上。
日頭已經從毛竹梢上落了下去,天邊的一抹雲彩披着昏黃的光亮。
“時候不早了,得趕緊去了!”徐毛子說道。
“哥!”福生喚了一聲官生。
官生許久沒有人打理他,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他聽福生這麼一叫,立刻就站了起來,臉上還掛着溼答答的口水痕跡。
徐毛子皺了皺眉頭說道:“福生,你跟他們一起去吧!”
“爹,我去,合適麼?”福生有些顧慮。
翠娥聽徐毛子說要讓福生跟着一起去,心裡倒是一陣喜,可福生卻有顧慮,這讓翠娥又有些擔心了起來。
“福生,你去照看着點他們,狗蛋好歹也是叫你乾爹的!”徐毛子說道。
福生望了一眼翠娥,便應了聲。
所有東西都收拾停當,福生便抱着狗蛋走在了前頭,翠娥和官生跟着。
翠娥手上挽着個竹籃子,裡頭放着十個雞蛋。按照嶺裡頭的說話,這雞蛋是祭祀壩子神的。
一到壩子裡頭,福生便把狗蛋身上的草繩給解開了來。
“福生,這雞蛋咋弄?”翠娥望了望竹籃子問道。
福生望了一旁呆呆愣愣的官生,沉吟了會說:“讓我來吧。”
翠娥點了點頭。
福生挎着竹籃子,沿着岸邊每走一步,就放一個雞蛋然後跪在地上叩個頭,放了十個便叩了十個頭。
福生每跪一次,就會標標準準地叩一次頭,他虔誠的樣子讓翠娥心裡一陣陣地翻着浪兒。
“嫂子,咱們開始麼?”福生走了過來,額頭上還掉着土兒。
“嗯呢,差不多了!”翠娥幫狗蛋脫衣服剛剛纔脫到一半。
福生便伸手來幫忙,“嫂子,讓我來吧!”說着便利索地把狗蛋給脫了個精光。
他額頭上的那片土印子,已經被汗水給浸透了。
翠娥擡手幫他擦了把,柔聲說道:“瞧你,弄得一腦袋的土!”
“哦,沒……沒事!”福生說着便擡起手臂在額頭上擦了一下。
這一擦跟是把福生的臉給擦花了來。
翠娥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你臉上都花了!”
福生尷尬地笑着說道:“呵呵,我洗把臉得了!”他捧起了水把臉給洗了個淨。
翠娥望着他有些入了神。
“嫂子,咱們開始吧!”福生問道。
“嗯……嗯呢。”翠娥慌忙應道。
“哥……”福生正要張口喊。
“福生,你陪着我娘倆洗,成麼?”翠娥紅着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