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頭來消息了，福生及時換了腰子，已經進入了留院觀察階段。
”留院觀察“是嘛個意思？表叔說，就是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了，現在在醫院裡先觀察着，沒問題的話，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
翠娥欣喜着，她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陰鬱了這麼久的心情總算是見了絲陽光。翠娥對着鏡子梳理着那頭烏黑的秀髮，臉上浮上了一絲笑意，而這絲笑意很快又被憂鬱給霸道地拍了下去。
九英隔三差五地會過來看翠娥，翠娥心裡頭再明白不過了，她只不過是過來問問肚子裡頭有沒有情況。
九英的眼睛就像是禿鷹一樣地盯着翠娥的肚子，更確切地說，它們更像是一臺CT機直接對翠娥肚子裡進行掃描着。
翠娥，最近是不是想吃酸了啊？你看這橘子，剛剛冒黃兒，義才就給摘來了！我就給你拿來了，我曉得你這個時候可是最愛這口了！九英笑得很是令人發毛。
嗯，還成，多謝了，九英！翠娥也只是客套地迴應着。她能說啥呢？她自個也不曉得自己肚子裡頭到底有沒有長出個”肉疙瘩“來！起碼現在她現在心裡頭是沒有底的，因爲她完全沒有像以前那樣懷娃子時有的反應，比如說：想吃酸的，噁心想吐……
這段時間，你可得留着點心了！可不能由着自己的嘴吃哩！九英自然是話中有話的。
字據中第一條寫道：甲方：徐九英；乙方：王翠娥。若乙方懷上娃子，必須立馬通知甲方，並應該嚴格按照甲方要求，規“飯”飲食。這一條意思就是說，要是翠娥懷上娃子了，九英就有權要求翠娥忌口，比如說，翠娥歡喜吃小龍蝦，按照九英的話來說，這種帶發的東西，翠娥是絕對不能吃的。要是吃了，被九英曉得了的話，那就要進行第一定的處罰。處罰這條，在第三條有寫到，但是分成了兩種情況，具體內容是這樣的：若是乙方沒有在規定的時間內懷上娃子，則視爲乙方沒有履行該約定，將扣罰金額，一次一百元，乙方應在處罰作出之日起三天內將錢退還；若是乙方違反了甲方的飲食要求，抓到一次，罰款十元，乙方應在除服作出之日起兩天內將錢退還。
當然在字據裡頭，除了列出懲罰的條款，自然也應該有獎勵的條款。字據第四條是這麼寫的：乙方若是生出女娃子，按照約定金額支付；乙方若是生出男娃子，自生娃子之日起算三十天內，乙方將會加付一百，以作獎勵。
九英白紙黑字得，有模有樣地列出了一，二，三，四等共八條，獎罰分明，措辭準確。當然小學還沒有念順暢的九英之所以能夠寫出這樣有水平的字據，還是得益於和大隊籤的承包水塘子的合同。九英參謀，義才執筆。
這種交易聽起來確實夠荒唐！可是再荒唐的事情只要經過了錢這麼一潤滑，就不荒唐了。“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是讓人幫着給生個娃子，這又會有多難？
這是一門生意！就相當於把自己的肚皮在一段時間之內出租給了別人，那人家就有使用權和監督權。
翠娥開始愁了！她覺得胸口一陣發悶，想吐卻又吐不出來！許不是懷上了？她開始害怕了！
當她從九英手中接過厚厚一沓子錢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手都有些擡不起來了。這些錢太重了！三萬一千八，三百一十張“毛老爺”加上八張”*“足足三百一十八張，咋能不重？這輩子她可第一次掂這麼厚的錢！
那個時候，翠娥的心裡沒有害怕！她只想着這些錢能夠救上福生一命！可是現在她咋就害怕了呢？
王翠娥，你拿了人家的錢，就得幫人家懷娃子！你咋現在就害怕了呢？那個時候，你就得想到有今天！如今已經由不得你了，生也得生，不生也得生！翠娥心裡罵着自己。
鏡子裡頭的那張臉滿是憂鬱。
等肚子大起來的時候，她該咋和別人說呢？說是和官生懷的娃子，這倒是說得過去，計劃生育這塊，徐毛子有辦法，娃子可以順順當當地生下來，徐毛子也會歡喜。可是月子一滿，這娃子就得送人了！到時候她可該咋向徐毛子解釋？
就說娃子得病了，沒救了！九英出了這麼個點子。
這要是說生病子，我爹也要看到人的，哪能說信就信的？翠娥咬着嘴脣說道。
額，這說得也是！九英噎住了。
你還有啥法子麼？翠娥問。
我得好好想想，翠娥，這壓根就不是個啥爲難的事兒，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自然有法子！九英說。
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橋頭會不會直？翠娥那個時候已經沒有時間再想了，城裡那頭來信說：醫院那頭，就等着錢到了，纔開始動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