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這些話兒傳到翠娥的耳朵裡頭,句句都是剜心窩子的痛。一整天下來,翠娥娘倆窩在屋裡頭,她的眼淚就沒有止住過。
徐毛子媳婦曉得了嶺裡頭傳的這些話,也是憋着一肚子的氣,一大早就往翠娥的屋裡頭奔過來了。
徐毛子媳婦像是訂在了翠娥屋裡頭似的,打從進門起就沒有歇口。(歇口:停口)
“娘,我和福生根本就沒有啥!”翠娥辯解道,眼圈紅紅的。
“翠娥,我和你爹在嶺裡頭可是一輩子沒惹點腥SAO事兒的,你說你這都辦得啥事兒?”徐毛子媳婦壓根就不聽她辯解,只顧着自個兒劈頭蓋臉地一番數落。
“娘,我……”翠娥被問得也只是啞口無言。
如今事兒傳到這個份上了,這叫她還有啥法子的。這嘴都是長在別人腦殼上,難不成她翠娥能有三頭六臂的法子把人家的嘴都給堵上麼?
“這個事兒你得給我圓咯,要不然你就滾出我這個門!”徐毛子媳婦見着翠娥這般模樣,便憤憤地丟下了句話,便出了門。
翠娥猛然擡起了頭,淚簾裡,徐毛子媳婦的背景漸漸地模糊了起來……
翠娥病倒了,從頭天下午起,就茶飯不思,眼睛裡的淚兒始終都沒有幹過。
狗蛋似乎也曉得翠娥的心思似的,下午的時候也安靜了許多,在睡籮裡安安穩穩地睡着,硬是沒有吵鬧。
晚飯的時候,官生來屋裡叫了。
翠娥只是搖搖頭,都沒吭個聲。
“叫她屋裡的人給接回去了,屋裡都被她弄成啥樣!”徐毛子媳婦在外頭嚷道。
“她娘你這都說得啥話,這事兒也不淨怪翠娥的!”徐毛子說道。
“咋個就不能怪她?啊,你說福生沒想着了,她一個女人家還能不當着點心?”他媳婦不滿地說道,聲音一浪比一浪高。
“哎,別說了,回屋去,也不嫌SAO人!”徐毛子沉沉地嘆了口氣說道。
“她不嫌SAO人,我還嫌個屁!叫她娘屋裡來把她接回去了,咱屋裡頭丟不起這個人!”他媳婦說道。
徐毛子的媳婦的聲音小了些,許是被徐毛子拽回了屋裡。翠娥起了身,坐在了鏡子前。
望着鏡子裡滿臉憔悴的自己,翠娥不由地淒涼地笑了笑。
她抓起鏡前那把已經泛白的梳子,對着鏡子靜靜地梳起頭髮來。
如水般柔順的秀髮映照着深冬的夕陽泛出絲緞般的光亮,映襯着翠娥蒼白的臉,平添了一絲蒼涼的美。
翠娥注視着鏡子裡頭的自己,她竟然會心地笑了起來。
翠娥已經記不得有多長時間沒有坐在鏡子前這樣仔細地搭理自己的頭髮了,好像是在生完狗蛋那天起,又像是更靠前一些時間,成天裡忙着屋裡屋外的一些瑣碎,哪有那閒功夫顧着對鏡自憐的。
容顏就這樣一日日地被磨老來,然後就跟把它揉搓來一起葬在土裡頭,這就是一個女人的命,翠娥原本就是個認命的女人!
“翠娥,你真俏,嘿嘿……”官生不曉得啥時候進了屋,正坐在一旁瞅着翠娥樂。
翠娥對着鏡子嫣然一笑,轉身對着福生揮了揮手說道:“官生,你過來!”
“嗯呢!”福生歡喜地走了過來。
“蹲下來!”翠娥柔聲說道。
官生順從地蹲下了身來,一臉茫然地望着翠娥。
翠娥伸出了雙手,輕輕地捧着官生的臉,定定地望着官生問道:“官生,你歡喜翠娥麼?”
“嗯呢,歡喜!翠娥是我媳婦!”官生連忙點頭。
“那你聽翠娥的話麼?”翠娥問道。
“聽!”官生又點了點頭。
“那你要聽翠娥話,要對狗蛋好,曉得麼?”翠娥說道。
“嗯呢,我還要對翠娥好!”官生說道。
翠娥點了點頭。
官生究竟不曉得翠娥和他說這些話究竟是啥意思,這成天裡都呆在一起的,爲啥翠娥卻要囑咐着要他對狗蛋好呢,狗蛋是官生的自個兒的娃子,能不對他好麼?可是官生終究是個啥男人,他沒那個腦筋兒去想再深些的事兒,因爲他只是官生。
壩子裡的天很黑,風很大,壩子裡頭的水也很冷,壩子上頭的林子黑壓壓的很滲人。可是這一切對於翠娥來說,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她還能依稀地記得那次來壩子裡頭,她想幹脆就撲進壩子裡算了,那次是爲了個叫徐泉林的男人。那會翠娥終究是沒有撲壩子,因爲她還想着她那多病的娘還有兄弟……
而這次,竟然她也是因爲一個男人,但是這次翠娥誰也沒有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