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夏至,靈水嶺的夜便沒有那麼暴戾了,夜裡時常會起風,拂過鬱鬱蔥蔥的毛竹林子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驅走了白日裡的燥熱。
夜裡的壩子更是涼爽,清風拂過壩子裡的水面,撩起了層層波瀾,在白色的月光下如千千萬萬的碎玻璃發出耀眼的光亮……
月光下有一個纖弱的身影,在輕輕的抖動着……
那是個女娃子,她正坐在了水邊,把頭深深地埋進了*,輕聲啜泣着。她突然擡起了頭,擡手擦去了眼角的淚水,站起了身來,面對着湖水,深情哀傷而木訥……
“月月……,莫啊!”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失魂落魄的喊聲。
女娃子猛地回過了頭,朝喊叫的人望了過去。她稚嫩的臉上掛着的淚水在月光下閃着盈盈的光,紅腫的眼睛就像是熟透的桃子,她正是徐泉林找了一晚上的閨女月月。
“姨……”月月幽幽地喊了一聲。喊的人正是翠娥,她滿臉焦慮。
“月月,乖,跟姨回去!”翠娥朝她慢慢地走了過來。
“姨,我不想回去!”月月咬着嘴脣,眼睛裡又是淚花盈溢。
“傻娃子,不回去幹麼?你爹擔心你呢!”翠娥拉過她的手,往岸上走了幾步,心疼地說到。
月月低着頭沒有說啥,良久,她擡頭盯着翠娥的眼睛看了一會,她的眼睛從哀傷突然變得犀利,似乎要洞悉翠娥的心思似的,直盯得翠娥心裡頭有些發瑟。
翠娥是歡喜月月的,她甚至都曾幻想過月月就是她的閨女,可是她心裡頭明白,月月是泉林哥和那個叫林巧如生的閨女,和她翠娥是沒有一絲半點的血緣關係的,如果硬是要扯上一些關係的話,那就是林巧如和她都是徐泉林歡喜過的女人,這關係,聽起來似乎有些可笑,翠娥也是這麼認爲的。但是歡喜月月,這是她不予否認的,這個女娃子水靈乖巧,
骨子裡頭透着和翠娥一樣的性子,或許這就是緣分,因爲自打翠娥第一眼看到月月的時候,她就打心眼裡歡喜月月。
當翠娥感覺到不妙的時候,她想到了去找徐泉林,可是這大晚上的時候,她並不知道他上哪去找月月了,她心裡有一種感覺在告訴自己,事不宜遲她應該獨個兒去壩子裡找月月。
或許人一輩子命是註定的!幾年前,她爲了一個叫徐泉林的男人自個兒到壩子裡“趟水”,差點就在壩子裡斷了自己的性命,而幾年後,她又是爲了徐泉林的閨女,自個兒來壩子裡頭,害怕他閨女“趟水”斷了自己的命。也許人活着就是這樣,總是命纏着命,就算是他欠你的,他還會一直欠下去……
“姨,你能跟我爹在一起麼?”月月看着翠娥,看過世事才七個年頭的眸子裡頭,卻是與年齡極不對稱的滄桑。
“月月……,跟……跟姨回屋吧。”翠娥答非所問地說道,也顯得語無倫次。
“姨,我爹不好麼?你以前的時候不是歡喜我爹麼?”月月連續發問,目光在翠娥的臉上堅定得,沒有絲毫抖動。
“月月,你還是娃子……不懂大人的事情,乖,跟姨回屋去!”翠娥目光閃躲着,語氣裡有焦慮,有羞澀,又有了絲膽怯。
“姨,你……你就當我和弟的娘,好麼?我好想好想有娘!”月月哽咽地說道,這個七歲的女娃子的眼淚畢竟不會太過金貴,只消一會功夫,臉上的淚水便開始“氾濫成災”了。
滴滴眼淚就像是一顆顆厚厚的冰雹似的,打在翠娥柔軟的心房上,次次都是劇痛。
“妮子,你爹會替你們找一個孃的!”翠娥說道,心酸而心虛。
“姨,我只想你當我們的娘!姨,你就答應我,好麼?你曉得麼?爹晚上睡迷糊的時候,就會喊你的名字!”月月摸了把眼淚,看着她說道。
翠娥背過臉去,摸了摸鼻頭,回過臉來,撫摸着月月的頭說道:“月月,姨已經有了官生叔了,姨和官生叔已經是一屋的人了,以後莫說這樣的話,曉得麼?對誰都莫說。你爹會替你們找到個好孃的!”翠娥佯裝微笑着。
“姨……”月月情緒開始激動了起來,她哭着說道,“我和弟會聽話的,不會讓你生氣的!你當我娘好不好,好不好?”娃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聲聲撕扯着翠娥的心。
“妮子,不哭,不哭!姨答應,姨答應……”翠娥碎心地連聲應着,她一把攬過了月月,緊緊地摟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