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陣中的光亮已然長至尺長,兩個時辰前纔剛剛趨於平穩。林若雲淡淡一笑,似無耐、似欣慰、似意味深長……如今的她必須學會接受,與願不願無關。
一切,皆是冥冥中早有註定,天意這般安排,定有其深意吧。
祁元真終於可以長長的鬆口氣了,雖然仍十分苦惱身體裡的真氣竟然和天之靈氣共存,互不相交,互不干涉,好像自行將他的身體分成了兩部分。
大家都圍上前來查看,六御圖的光芒隱隱而逝,連圖陣也消失在土裡了。祁元真苦笑着,“我體會到你那時的心情了,這樣莫名其妙的感覺,分不清哪個纔是真正的自己,融合不了也趕不出去。換成是我,也會像你一般牴觸的。”
林若雲輕輕一笑,曾經是怎樣的心情,如今已想不起來了,命運似乎故意不讓她停歇,她能瞭然的也只是此時此刻的心情。
衆人回到屋中,身體也感到暖和了許多,現下正值夏季,可這裡的夜晚卻如深秋一般,淒涼之意尤濃。
“這下好了,至少找不到真的,也可以用這個先代替。”玉芙蓉捧着茶杯,一邊笑一邊看着他們,“你們之間可要熟悉得多,說不定配合起來更有優勢呢。”
林若雲斜着眼睛瞟了瞟她,堅定道:“不,我現在尤其想找到那個人了。”
衆人不禁詫異,紛紛看了過去,雖說之前她也並非不想找,卻從沒這般積極過。明月很是好奇,大着膽子問道:“姑娘爲何突然想見他了?到現在都沒出現,我和清風還擔心因天之靈氣未顯,那人或許在不知情之下已經成親了。”
林若雲嘴角冷冷一翹,“即便坐擁後宮三千,我也要見到他!”
“這樣講可不厚道!”柳逸陽一口茶險些沒嚥下去,無奈的嘆氣道:“明月不是說了,那人或許還不知情,他不出現也不能怪他啊。”
“你怎麼替他抱不平?天之靈氣於你有恩還是有義?”林若雲眼神頗爲冷厲。
柳逸陽一時找不到話來接,可看她的意思又好像不願罷休,只得沉着氣回道:“他於我有仇還有恨!”
“哈哈哈,你們倆也挺般配嘛……”玉芙蓉突然大笑起來。
二人的臉色頓時晴轉陰,目光冷冷的,玉芙蓉趕忙閉上了嘴,端着茶喝了一大口,還是覺得身上冷得直哆嗦。
林若雲咳了一聲,容顏依然冰冷,故意說道:“我突然想起一事不解,三姑幫我是不想我出事吧,那如何能這般沉得住氣啊?如果那日,李治得逞了呢?我要是死了怎麼辦?”
“就憑他!?”玉芙蓉不屑的哼了一聲,眼睛卻不去看她,低聲喃喃道:“你逼我也沒用,大不了我保證,只要有我一天,南巫休想再加害於你,這總行了吧?”
林若雲寒着臉,輕輕抿了一口茶水,冷言道:“行,我可以不再追究南巫的問題,不過有件事三姑一定得幫我,您也一定能幫得上!”
“你還要怎樣?”玉芙蓉眉頭一皺,攤着手一臉無奈,“你說我幫得上就幫得上了……我這……走了什麼黴運!”
她嘴巴不停的抱怨着,衆人沉默的聽着,無人開口。
“我要常春丸和輪迴湮的配方。”林若雲喝着熱茶,冷冷的說道。
屋子瞬間悄然無息,玉芙蓉好半天沒說話,心裡好像放了一張餅似的,翻過來又翻過去。良久之後,沉重的一聲嘆息,似乎也知道躲過了那個躲不過這個,無奈道:“好吧,我寫給你。”
將筆墨紙,全部擺好,提筆的那一刻,林若雲輕輕一笑,“這兩樣東西我都見過,三姑最好不要糊弄我。”
玉芙蓉看了她一眼,不情願的‘嗯’了一聲,便在紙上快速的書寫起來。不多時,兩張紙都已寫好了,吹了吹未乾的墨跡,遞到了她面前。
林若雲先看了看筆墨最多的那張紙,這就是輪迴湮,其中還有師父讓她三年來親手熬製的不知名的湯藥方子。血!真的是用鮮血祭煉而成,只是這上面沒有提到毒,難道是師父自己加進去的?
衆人靜靜等待着,卻發現玉芙蓉很不自在,目光不時的瞟着林若雲,似乎在擔心什麼。
林若雲又將常春丸的方子拿到眼前,視線才落到紙上就皺起了眉,將兩張紙放在一起,越看就皺得越緊,心裡忽然慌亂起來,提着一口氣就是不知該如何喘勻。
“這,這是……”
林若雲不可置信的看着似有難言的玉芙蓉,直到她生硬的點了點頭。林若雲一把將兩張紙攥在手中,片刻後鬆開手,兩個紙團掉進了茶杯中,瞬間在水裡化開。
衆人不解,這是何故?
玉芙蓉有些擔心,卻又不知該怎麼勸。
林若雲的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眼中突然掉下一顆淚珠,傷心道:“那藥,他根本就沒吃……我怎麼早沒想到啊。”
“他沒吃?!”玉芙蓉一驚,大睜着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她,又問:“沒吃,他怎麼會……那藥需一個時辰前……”
林若雲突然笑了起來,有些淒厲,還有些陰冷,“藥沒吃,得到地之靈氣又有何用?我的師父啊……他是爲我而死的,他是早就想好要死的!”
“這,這不可能吧?”玉芙蓉也猶豫起來,原本以爲李治服了那丹藥纔會對她下手,怎麼會沒吃呢?
“是啊,我也覺得不可能。”林若雲閉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輕聲道:“丹藥是我親眼看着他從丹爐中取出來,也是我親眼看到他收進錦盒內。還有,師孃偷偷挖了一條暗道直通石室,又在暗道中佈滿了引爆符,以師父的修爲又怎會一點都察覺不到!”
玉芙蓉低下頭思索着,修煉輪迴湮必定會被其蠱惑心智,如果李治是三年前開始進行輪迴湮的血煉,那他的心智應該已經完全喪失了,難道他的修爲真的這樣高深?既然能控制,爲什麼還要走這條不歸路呢?
林若雲在太陽穴上按了按,嘴角一抹諷刺,南巫果真詭異,常春丸和湯藥方子加在一起,竟與那蠱毒一模一樣!
“你,沒事吧?”玉芙蓉輕悄悄的按在她手背上。
林若雲神情平靜的轉過臉,冷笑道:“從今往後,我不會再主動提起南巫,或者與南巫有關的人和事……不過,您應該清楚,紙是包不住火的!”
林若雲將手中的杯子輕輕推到她面前,站起身轉頭就走。
衆人眼中一晃,茶杯中突然竄起了一股火苗,就在那水中,竟燃得這般熾烈,映紅了每個人的眼眶,也把玉芙蓉嚇了一跳。
這女子,當真不是看着那般柔弱啊,才十六歲就已經讓人心生畏懼了,若是重新獲得了地之靈氣,再過些年頭,那還了得!
杯中的火焰總算熄了,兩個紙團此刻已然化成灰燼,黑色的殘渣漂浮在水面。玉芙蓉嘆了口氣,“她這樣下去可容易走歪路,你們也不知道勸着點。”
“怎麼勸?”清風皺着眉,不太有把握的看着她。
玉芙蓉一拍桌子,回道:“女人嘛,當然找個男人來勸了,她要不是因爲有地之靈氣,趕緊找個順眼的男人,立刻把她嫁了最好,留着也是禍害!”
清風臉一黑,低聲道:“這是您說的,我們可沒聽見。”
玉芙蓉氣呼呼的瞪着面前的四人,嘆道:“幾個大男人一點用都沒有,偏偏有用的那個還不知躲到哪去了!唉,看着你們就煩!”
玉芙蓉丟下這番話,和一屋子面面相覷,且表情極委屈、極無奈的男人,揚長而去。
經過一夜的休息,次日一早,天色還有些灰暗不明,雲層也略顯厚重了些,想是有一場雨即將來臨。衆人收拾好行裝,跟着玉芙蓉到了雲霧鎮的出口,這並不是他們進來的路,而是穿過木屋前的一片林子後,在一塊看似無路可行的石坡下,這裡都是矮矮的寬葉植物,還有一條山泉從石洞中流出。
雲霧鎮的古怪,不止是來路與去路詭異,就連天空也是,站在木屋前看四周,空氣都是灰濛濛的,可是一旦離開了那裡,天空又變回了尋常的樣子,晝夜分明,雲霧可辨。
“姑娘,等等我!”
衆人疑惑的轉過身,一個雪白的身軀‘忽’的到了眼前。
雪鳶落在林若雲的肩上,很不高興,“怎麼都不等我?!”
“你真的要和我一起?我要去的地方可沒有這裡幽靜,或許也沒有你喜歡吃的東西。”林若雲笑着,在它頭上摸了摸。
雪鳶晃悠了一下圓圓的腦袋,說道:“你們能待的地方我就能待!”
林若雲點了點它的頭,笑道:“那你就跟着我好了。”
雪鳶開心的張着嘴巴,將毛茸茸的腦袋貼了上去,好一通摩挲。
衆人與玉芙蓉做了簡單的辭行,便踏出了雲霧鎮,好像穿過了濃濃的霧氣一般,呼吸中還有些潮溼的味道。睜開眼,已身處青山碧水間了,‘譁—隆隆’的瀑布聲就在前方數丈遠的地方,震耳欲聾。
要先與三位長老聯絡,看看他們有沒有更好的建議。
幾番聯絡清風明月無果,長老們正發愁,想他們身處雲霧鎮,尋靈法器好像失靈了一般,現在白霧光幕突然打開,三人激動不已。
“姑娘,你們要是再不出現,我們三個老傢伙都要急死了。”虛長老抖着手中拂塵,一臉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