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時,林若雲和柳逸陽回到了客棧,雖然沒找到之前退房的一男兩女,但那突然出現的山洞,顯然不是那麼巧合的事。不管他們是不是一夥人,前前後後許多事都圍繞着這座城,不得不引起關注。
林若雲坐在桌前端着杯子思量着,血煞門銷聲匿跡絕非好事,獨嘯天不會坐以待斃,這些年他一定在預謀着什麼,可已經有人按捺不住,欲取而代之。
從來紛爭殺伐非勝即敗,但必會有人從中得利!
壺中的茶水已微涼,林若雲目光稍斜,瞟了一眼窗外,放下杯子慢慢起身……客棧裡依然很安靜,時辰尚早,大家都還未起身。
柳逸陽向房門口轉了下臉,她出去了,回來還不到一個時辰又出去了。不知爲何,此番見面,柳逸陽總是莫名的擔心,雖然林若雲並非凌雲宗的人,卻因凌雲宗而捲入了門閥間的忖度猜忌,勾心鬥角中。
這已經,足夠成爲擔心的理由了。
走了半個時辰,林若雲再次站在城外的一片樹林中,前方不遠處有一個穿着血紅色斗篷的人!
卓戡轉過身,慢慢摘下斗篷帽,這是一張幾乎沒有變化過的嚴肅面孔,手中依然握着那根掛着三顆骷髏頭的木杖,只是這次現身的方式,有些出人意料。
“這不像你的作風啊,大巫師。”林若雲目光兇厲,聲音冷得像冰錐。
卓戡閉上眼睛,遲疑了片刻,回道:“我爲我的錯誤,特來道歉。”
林若雲以爲自己在做夢,謹慎的打量了許久,不屑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你覺得我會接受?”
“不,我只是來道歉。”卓戡依然語氣平穩,“我是來向地之靈氣道歉的,對於沒有讓我鑄成大錯的你……我很感激。如果,有什麼地方需要我的能力,定當竭盡全力!”
就這麼幾句簡單的話,可林若雲已經完全被他弄糊塗了,這十年裡又發生了何事?即使南巫神秘,行事也不能毫無章法吧?要殺她時,沒有解釋,現在又突然說道歉,依然沒有原因……
真是妄自尊大啊!
林若雲寒着臉瞪着他,卓戡也同樣沒有任何表情的與她對視着。
過了好久好久,雙方都不曾表現出退讓的意思。林若雲都不知道自己和他較個什麼勁,與其在這浪費工夫,還不如回客棧睡覺!
如此想,便如此做,林若雲轉身就走,懶得理會。
“柳逸陽所中之毒系無藥可解,但你可以救他!”卓戡突然開口說到此事,林若雲的腳步果然停了下來,這也是必然吧,卓戡繼續說道:“地之靈氣可以解他的毒,如何去做,你不會不清楚,這是最簡單的法子。”
林若雲臉色一沉,心中怒氣頓時調了上來。
可卓戡似乎沒放在眼裡,想了想又說道:“我忘了,三姑曾說過外界的事,對你們來說,女人的身體只能給自己的丈夫,或是兩情相悅之人。他不會成爲你的丈夫,你也不喜歡他?”
林若雲忍無可忍,目光如刃劃在他的臉上,“我還不知道,原來你的廢話這麼多!”
卓戡不解,“我只是覺得,當下你最想解決的,就是他中的毒。”
“這不用你操心!”林若雲強壓着憤怒,回道。
卓戡不但不識趣,也不死心,“可我這趟來,總要做點什麼。”
“什麼都不用,我不需要!”
“我只遵照赤峰大巫師的吩咐,不管你需不需要。”
卓戡這般頑固不化又不開竅,也不轉彎的回答,着實讓林若雲怒火中燒……
這算哪門子的道歉方式!
或許和他說話就是個錯誤!林若雲氣呼呼的將他丟在身後,繼續向紅葉城走,可卓戡顯然比她想象中要難纏得多,竟然一直跟着她。
林若雲突然回過身,怒道:“不要以爲有三姑夾在中間,我就真的不會殺你!最好不要忘記,你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仇,不共戴天……原來她是這樣想的……卓戡只好暫時放棄,慢慢合上眼睛,聽着她的腳步聲愈行漸遠,才又重新睜開了眼睛,望着她憤然離去的背影,輕輕的嘆了口氣。
站在客棧門前,店小二正在拆門板,林若雲看了看身後並無人跟來,這才稍稍緩和了下憤怒的心緒,雖然很多事不明白,但她真的不想與南巫扯上半點關係。
走上二樓,看到柳逸陽站在門口,林若雲也沒解釋什麼,推開自己房間的門走了進去,有點累,倒了杯涼茶喝了幾口。
柳逸陽跟着進來,將房門關好,“心情不好嗎?”
“你不想知道,我方纔去了哪嗎?”林若雲問道。
柳逸陽看了她一眼,無所謂的回道:“你若想說,我就聽……其實,我更想知道另一件事,做個交換如何?方纔你去哪,我不問,但你要回答我另外的問題。”
“你問吧。”林若雲幾乎沒去想,連着傷腦子研究別人的話,實在是件很讓人疲憊的事。
柳逸陽見她這樣爽快,也直截了當的說,“那個九眼天珠,你做什麼用了?可不要騙我,你也騙不了我的,是不是與魔界有關?”
他好像篤定了回答的真實性有問題,林若雲是真的想要編個答案應付他的,可既然都這麼說了,隨隨便便糊弄一下是行不通了。放下杯子,林若雲沉定了片刻,說道:“看到乾元殿的四根柱子了嗎?那是一個結界法陣,是從九眼天珠和硨磲中獲得的佈陣之法,用來對抗與魔王戕兩百年後的約戰。”
“那天之靈氣呢?”柳逸陽急切的問道。
林若雲無奈的搖了搖頭,“即便找到了,我也很擔心。蕭維和陸欣顏就是最好的例子,天地靈氣結合非但沒有讓他們天下無敵,還不得不躲到山谷中,最後犧牲性命纔將魔王魘擊退,將惡靈鎮壓。這不是成功是失敗,他們都如此,我和那個人又有多少把握呢……”
“能擁有靈氣已經站在所有人之上了,只是你要對抗的不是凡人罷了。”柳逸陽輕聲說道。
林若雲苦笑一聲,還是搖了搖頭,“世人都是如此認爲吧,你以爲我與地之靈氣結合了,就可以站在頂峰俯瞰一切?剛好相反,我的修爲越高,靈氣就越強盛,可它永遠壓我一籌,我必須步步謹慎,否則一點偏差,都會把自己逼入萬劫不復之地!修心,修性,修德,修尊,是最最難的,而我卻必須做到全部……這些年我才終於瞭解,一個人面對整個世界,堅持不過硬撐,撐不下去時,或瘋或狂或消亡。”
“不會一個人的。”柳逸陽低着頭似在出神,卻堅定的說,“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我的想法很簡單,也沒有多餘的私心,你需要,我便在。此心永遠,永遠不會變!”
林若雲身體一震,艱難的皺了下眉,雖然他沒有看着自己,但這份不容置疑卻是字字落在心坎上,有些痛,有些不忍,“何苦呢。”
柳逸陽笑了笑,說出此番話,倒也讓他鬆快了些,“我是個死心眼的人,舅舅曾這樣說過,但我一直不承認。我覺得自己夠隨性,喜歡便努力,不行就放棄,從不爲難自己,拿得起放不下這種事,怎麼想也不會發生在我的身上。可一旦發生了,便走火入魔難以自控,只是我,心甘情願罷了。”
林若雲細細的端詳着眼前的男人,這般不靠譜的言語,他卻說得真切誠摯,哪怕有一點點希望,也不至於枉費了他這片心啊,可是現實的殘酷無情,不也早就明明白白了嗎。
“你真是個怪人,該讓我怎樣理解呢?”
“呵呵……”柳逸陽不禁笑出聲,“別爲我傷腦筋,我是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與我是幸運,我一直心存感激。”
林若雲默默的將臉轉到一邊,剛剛心裡有點微微發慌,即便盡力控制,還是無法平復亂了的節奏……彷彿矛盾始終存在,不知歡喜還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