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是約定的那一日,褚軒和柳靈來到懷靖縣,這個小縣城也就和個普通村莊那麼大,只有四五十戶人家,但周邊村子卻有十個都不止。這裡最有名的當屬紅河村,村子毗鄰一條蜿蜒流淌的小河,河中的水四季皆爲紅色,因此而得名。
怪就怪在,河水從林中來,經過一段下沉的坡面,下方堆積着幾塊大石,河水沖刷而過就變成了紅色。而另一頭,水向着一方鏡湖流去,進入湖中的水又變回了河水本色。
這段河流並非一直這般神奇,大約兩百年前,河水開始泛紅,引得當地村民萬分恐慌,後衙門呈報,來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查訪,但河水越來越紅,卻什麼都沒查出來。因紅色的河水並未引起人畜生病或死亡,也沒有帶來厄運和天災,村民慢慢的也就接受了,後來乾脆連村子的名子都改成了紅河村。
褚軒和柳靈來到約定的地點,就是那面鏡湖旁的一座迎客亭,亭中微風徐徐,湖面粼光盪漾,波瀾不驚,身後一片桂樹林,花香怡人。
二人剛剛站定,只見遠處御劍而來兩男一女,三人進入亭中,一男子上前,拱手道:“請問,兩位可是凌雲宗弟子?”
“正是!”褚軒客氣的還禮,介紹道:“在下褚軒,這位是我師妹柳靈,不知三位可是雁門弟子?高姓大名?如何稱呼?”
“我等正是雁門弟子褚師兄太客氣了。”男子忙謙遜道:“在下朱子敦,這位是我的師姐王媚兒,這位是我師弟沈侗。我三人奉師命來此,與褚師兄,柳師姐匯合。”
柳靈有些驚訝,趕緊說道:“朱師兄不必客氣,柳靈年紀小,王師姐,兩位師兄,實在不必過謙。”
朱子敦三人鬆了鬆氣,相視而笑,因着十三年前之事,臨行前師父千叮萬囑,雖不必刻意討好,卻一定要客氣些,謙和些。凌雲宗宗主好不容易鬆了口,借這個機會,務必要重修兩派關係,再結盟好!
褚軒看了看天上的日頭,提議道:“現在時辰尚早,那邊情況複雜不明,不如我們繼續趕路如何?今晚,就暫時宿在野外好了。”
朱子敦依然客氣,回道:“褚師兄說的是,我們也正這樣打算的。”
隨後,五人踏劍而行,很快就遠離了懷靖縣。褚軒急着走,也並非完全是這個原因,只因這一路上,總感覺有影子相隨,可怎麼甩也甩不掉,找又找不着,甚是古怪。
由懷靖縣前往目的地所需至少六日,朱子敦在四個月前還曾進入十萬大山查探,他與褚軒兌換信息後發現,這大半年裡,已有數個村鎮出現了古怪的哀嚎聲。
其實,這十餘年的毫無收穫已讓諸門派灰心喪氣,如今終於有了點動靜,必然前仆後繼的前去打探,又怎奈來來去去已經失蹤了七八人。不管失蹤的是哪個門派的弟子,現都成了所有人搜尋的目標,無論死生,總要見到纔有可能得知發生了何事。
清晨,雨露成珠,空氣格外清心爽宜,陸英打開山莊大門,柳元昊和香櫞剛踏出門檻,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走了上來。
“兩位,這是要去開店嗎?”清風客氣的問候的道。
柳元昊稍作遲疑,點了點頭,“你,來找我爹孃?出了什麼事嗎?”
清風眼神閃爍了一下,回道:“是有些事,否則我也不會來打擾柳莊主和柳夫人。”
“很嚴重的事嗎?”香櫞忙問道。
這可讓清風爲了難,就因爲自己不常來,但每次來又都神秘兮兮的,他怎會不知道山莊裡的人看他的眼神,從來都充滿疑惑。
柳元昊見他爲難,心中越發不安,“我們都清楚,爹孃有些事是故意不讓我們知道,但這十幾年,你來得越來越勤,分明是發生了大事!你可知道,我們所經營的‘仙客來’在安州城雖只是個看似不起眼的小飯莊,卻也客似雲來,有些事情飄進耳朵裡,也不可能當作沒聽見。與其我們胡思亂想,平添擔憂,不如也告訴我們吧!”
香櫞和陸英一百個贊成,目光中滿是期許,清風更不知道怎麼向他們解釋了,到底是一片孝心,哪能忍心讓他們當作不知道呢。
“清風!”
衆人回頭看去,柳逸陽站在不遠的地方,輕輕一嘆,“進來吧。”
清風看了看三人,急忙走了進去,他們剛進了堂屋,柳元昊和香櫞、陸英哪還有心思做自己的事,也匆匆掩了大門,跟了進去。
柳逸陽和清風進了內苑,往藥廳方向而去,林若雲正在偏廳中忙着藥罐裡翻滾的藥草,一進來就聞到濃郁撲鼻的藥香。清風來此爲了何事,林若雲心裡很清楚,等手裡的幾罐藥煎好,放置到在一邊,這才從偏廳走出來。
“查到什麼了?”
清風回頭向門外看了一眼,回道:“魔冢所在,周邊紅槽村,六溝縣,藍江村,雙壩村,龍虎縣,小瓜鎮,玉帶村,獅尾鎮,總共八個地方均淪爲鬼村鎮,這半年來,八個地方接二連三發生怪事,如今已無一處消寂。經過幾番查探,之前的猜測應該可以肯定,只是莊主和夫人若親往,恐怕難免與那些正道魔教相遇。”
林若雲端起茶碗,悠悠的喝了口茶,“我們總要去的,避免不了的人乾脆就不要避免了,只要不起爭執就好。”
清風微微頷首,似在思慮着某事,柳逸陽看着他問,“有何不妥?”
“也不算……”清風猶豫着看看二人神情,輕聲道:“我瞭解到一事,此次凌雲宗派出的弟子中,有一位女弟子……姓柳名靈!”
柳逸陽身子一震,腳下不穩,竟退了半步,林若雲端着茶碗的手僵了片刻,有些微微顫抖,二人面色皆白了一陣。
“或許,只是巧合,兩位還請寬心。”清風又寬解道。
一直站在門外的柳元昊三人,在聽到柳靈的名字後,同樣大驚失色,忙衝了進來。但藥廳中,除了清風轉了下身,看了看他們,柳逸陽和林若雲都沒有任何反應。
柳元昊最是激動,只因那從未謀面的姐姐,父母所生的第一個女兒,名字就叫柳靈!也就是那個週歲便失去蹤跡,直到五年前才確定她被一個叫蚳坤的囚禁,因蚳坤想要從她的體內得到某樣東西,幾百年來身處煉獄,不斷遭受折磨的柳靈終於趁着蚳坤稍有鬆懈之際,自殺身亡了。
當年,柳逸陽和林若雲獲知此事,還是從蚳坤的口中親耳聽到了這一切,對於從沒有放棄希望的他們而言,如投身熔岩,焚化着心中滴滴而落的鮮血。
那天,清風還有明月也是突然趕了來,因爲那天除了此事,還有一件令他們無法忘懷的景象!柳逸陽和林若雲的痛心疾首,心碎以至崩潰的邊緣,竟引發了山體地動,整座山莊搖搖欲墜,從沒有見過此情此景的衆人,皆是驚駭萬分,卻又無力阻止。若不是清風明月來的及時,勸慰寬解二人,後果誰都不敢想象。
今時今日,又一次提到柳靈的名字,竟還是同名同姓的另一個女子,儘管事情過去數百年,儘管結果早已註定,但無論過去多久,對柳逸陽和林若雲來說,都恍如隔日。
他們心中的蘇蘇,永遠還都是那個剛滿週歲,手裡總喜歡拿着紫蘇葉,咿呀學語的稚嫩幼子。這就像擺脫不了的夢魘,捆縛着柳逸陽和林若雲,每每想起,每每如刀割一般。
陸英實在擔心,上前一步輕輕喚了聲,“師父……”
這一聲打破了藥廳的寂靜,也讓柳逸陽回過了神,他無力的擺了下手,“你們都出去……出去吧,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