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空氣稀薄得讓人窒息,呂維天不亮就下了山,可沒多久卻慌張萬分的跑了回來,用力拍打着林若雲的房門,“林姑娘,柳公子走了,他不在房裡,東西也不見了,他真的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房門纔打開,林若雲面若冰霜,卻難掩眉間的一絲淒涼,“離開就離開吧,大驚小怪。”
呂維不肯放棄的追進屋裡,說道:“你根本不是這麼想的,爲什麼要逼他走?快去把他追回來吧,或許他還沒走遠!”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他離開是正確的。”林若雲說罷,便坐回了榻上。
呂維搖了搖頭,“不是的,你明明……”
“你憑什麼以爲自己瞭解我?”林若雲憤怒的瞪着他。
呂維皺了皺眉頭,神色有些爲難的說道:“我是不瞭解,但我不是瞎子,不是聾子,我知道你心裡捨不得!”
“這世上,有很多事,很多人都必須捨得,捨不得也要舍!”林若雲堅定的聲音像一根鐵釘紮了下去,彷彿能看到那釘子下面溢出的殷紅,但是她卻將那裡塵封了起來。
呂維沉默了半響,只好退出了屋外,他們究竟怎麼了?
凌雲山,凌雲宗。
乾元殿前,灤平的手上託着幾瓶煉好的丹藥,這幾年他沒做別的事,潛心研習煉丹術。蕭劍看到他走過來,便迎了上去,眉眼間透着無奈的哀傷,“師姐原本傷得不重,可幾年來也不見好。”
“她這是心病,呂師兄纔是她的病根,這幾年她無時無刻不在自責,怎麼可能好的起來。”灤平嘆了嘆氣,也是束手無策。
二人轉身向乾元殿望去,師父今日出關,雖說每次閉關後,師父的氣色都有所好轉,可漸漸的,師父的鬢邊竟出現了縷縷白髮。身爲弟子連師父究竟傷在哪裡,到底有多嚴重都不知道,只是一味的擔心。
每次祁元真出關,都是第二天才召見弟子,即便他沒再提過當年發生的事,但衆人心中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師孃!”
楹萱站在石階上看着二人恭敬而立,語氣冷淡的說,“丹藥煉好了,拿過來吧。”
灤平捧着托盤走了上去,躬身奉到楹萱的眼前,他這樣做或許是 出於對往事的愧疚,可楹萱卻實難領情,所以對他們也從來是冷冰冰的一張臉,好像看誰都不順眼。
“給我吧,你們可以回去了。”
“師孃,師父他……”灤平擔心的問道。
楹萱欲走又停了下來,看了看二人說道:“你們師父沒事,明天他自會找你們。哦對了,秋兒的傷可好些了?”
“師姐的傷……還是老樣子。”灤平低聲道。
楹萱從身上取出兩粒黑色的藥丸,灤平趕緊張開手掌,藥丸落在他手上,楹萱說道:“一天一粒,對她的傷勢大有好處。”
“弟子謝師孃賜藥!”灤平激動不已,就差沒行大禮了。
楹萱哼了一聲,又看了二人一眼,說道:“莫謝我,也不是我煉的,不過煉此藥的人,你們恐怕這輩子也沒機會說謝了。或許,在你們的心裡,她仍然該死!”
“弟子不敢,弟子罪該萬死!”
灤平和蕭劍齊齊跪下身,一句話便讓他二人惶恐不已。灤平聲音微顫,頭俯得很低,“弟子罪孽深重,此生此世都無法求恕一二!” Wωω◆ t tkan◆ ℃O
楹萱嘴角稍稍勾起,目光更冷,“身上的傷,再重也會好,可心上的傷,再癒合也還是能找到那條疤痕!雲兒看着你們長大,她心上有多少條難以癒合的疤痕,恐怕比你們爲呂維的痛心,百倍都不止!”
灤平身體微微晃動,楹萱的腳步漸漸遠了,可她的聲音還在此間縈繞,緊緊勒住、捆綁着心的跳動,這不過是恕罪的開始吧。
早知今日要恕罪,當初就不該種下罪孽的種子。可有幾人能在事情發生前就預料到結果如何?不是結果太難預料,而是人心變換,不願相信也不願接受與之相反的事,其結果卻只會加一個‘更’字!
房間中,祁元真安坐於榻上,楹萱已將那些丹藥安放好,推開房門後,她並沒有打擾祁元真的沉思,而是走到案邊,打開香爐,將一些灰色粉末舀了幾勺進去。
祁元真突然回過神來,急忙從她手裡搶過香爐蓋,說道:“以後這事我自己來就行,這些藥粉對你的身子會有影響。”
“虧你反應這樣快,我倒是一點都沒想到。”楹萱笑了笑,細細的端詳着他,笑意更濃了,“她會保佑你的,你看你的臉色,比前兩年越發紅潤了。”
祁元真怔了怔,笑了,“謝謝你,若非你精心照料,我又怎能恢復得起來,像現在這樣,已經比我預計的好太多了。”
“你我之間,何來謝字。”楹萱清眸如水,盈盈一笑,“我們已經不需要雄心壯志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守護好四聖法陣,爲了雲兒,也爲了我們最後的宏願!”
祁元真點了點頭,從榻上站了起來,端起那尊香爐,說道:“我會撐下去的!你留在房裡,我去小院,免得藥粉影響了你。”
楹萱默默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直到那背影離開了視線,楹萱輕如鴻毛的一聲嘆息,隨後房門關了起來。
小木屋。
呂維終於把水缸裝滿了井水,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向那扇緊閉的屋門看去,她已經幾天沒有出屋子了,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正當呂維思索着要不要去敲門時,屋門突然開了!
林若雲扶着門邊,說道:“進來,有東西給你。”
呂維有些納悶的發了會兒呆,但還是走了進去,林若雲拿起案上的一本書冊,遞上前說道:“這是一本心法,是我針對你目前的身體狀況所書,每日堅持修煉會對你損傷的經脈有益處,但究竟能改善到何種程度就不好說了,不過肯定比現在強。”
“心法?”呂維將書冊接了過來,遲疑了片刻,問道:“其實這個對我又能有多少用處,林姑娘何必費這個心。”
林若雲冷冷的看着他,冷冷的說道:“與我來說,你維持現狀或許更好,至少可以遠離紛爭。但我也不願看到你辛苦度日,連拎桶水都像個暮年老者,畢竟以後的日子還很長,煎熬着過不如輕鬆點。”
呂維晃了下神,又匆忙定了定心,應道:“好吧,我試試看。”
“你不相信我?”
“不是,只是不想給自己太大希望。”呂維輕輕一笑,將書冊揣進了懷裡,又問道:“林姑娘現在是否有所打算了?”
林若雲的目光再次冷了下來,“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不會一直待在這……我是說你從沒想過在一個地方待下去吧?”呂維若有所思,說說頓頓,但似乎這更讓林若雲不悅。呂維卻也不避諱,只道:“即便你說不會讓我一個人,我也不相信這種話。我知道你還有事要做,更不可能把我這個廢人帶在身邊,所以不要緊,你去做你的事就好了,我自己沒問題。”
林若雲眼中的寒光更甚,盯着呂維看了半天,突然轉過身去,厲聲道:“你出去吧。”
呂維順手帶上了屋門,又將那本心法拿了出來,放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臉上似笑非笑,輕輕嘆着氣,回到了自己的屋裡。
行與不行,還是要試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