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亞爾·恩裡克笑了起來,他把資料隨手丟到一邊,走到劉紫苑背後。
“抱歉,女士,我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美國國土安全部的高級特工,我叫比亞爾·恩裡克。”他把臉靠近劉紫苑的耳朵,這讓她本能地緊張起來。
“你很漂亮,也很聰明。”他繼續說道。“那你應該想得到,如果你的情人看到你上一次受審時的錄像,會不會因爲你的過於坦誠而生氣呢?要知道,在我看來那簡直就是赤裸裸的背叛呀。”
劉紫苑的身體僵硬了,但她的聲音卻越發的冷冰冰。“他根本就不會在乎那些事情。”
“我猜你不會想賭一下吧?”比亞爾轉到她面前,緊盯着她問道。
“我想盡快見到說話算數的人,你還不夠格。”
“我猜你不僅僅是代表王直先生來談判的,你還有其他目的,是不是這樣?”
劉紫苑閉上了眼睛。
“你真的認爲王直能夠抵抗世界上的一切武力?還是你已經認識到了他最終的結局?”比亞爾自顧自地繼續說着。“王直是個超人,但可惜,他是個有缺陷的超人。我們能夠抓住他一次,就能夠抓住他第二次——或者是殺了他,而那個時候,他所有的同謀者都將得到應有的懲罰。你很清楚這一點,不是嗎?”
劉紫苑緊閉着嘴。
“讓我再來猜一下,你希望能通過秘密交易得到特赦,然後回到某個安全的地方等待最終的結果。如果我們贏了,你將靠着特赦令躲過一劫;如果王直贏了,你又能繼續那種可恥的狐假虎威的寄生蟲生活,是不是這樣?”
“你真讓人噁心。”
“但讓我說中了,是嗎?”比亞爾微笑着問道。
“在見到夠分量的人之前,我拒絕透露任何信息。”
“特赦令會有的,但等到某個高級官員趕過來,和你談清楚,再和華府扯皮幾小時,你的消息還有多少價值呢?你要談的話,現在就和我談。”比亞爾回身把角落裡的攝像機關掉,然後把存儲卡取了出來,放在桌上。“你應該很清楚,一切消息都有時效性,它們的價值將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迅速貶值。或許它們現在值一張特赦令,但誰知道呢?或許五分鐘後它們就變成廢物了。”
“我有的是時間。”
“真的嗎?”比亞爾微笑着問道。“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如果在扯皮的過程中王直造成了無法彌補的破壞,就算是美國總統也很難再簽署特赦令。事情發生前和發生後,情況將決然不同。”
“我信不過你。”
“要讓你相信我確實很難,但你沒有其他選擇。”
劉紫苑看着他,他微笑着坐下來。
“我需要特赦令。”劉紫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道。“還要一筆錢。”
比亞爾點了點頭。“請繼續,我在聽。”
“特赦令要由美國總統和法國總統分別簽署,並且註明保證我的人身安全和自由,不把我引渡到任何國家。我要看到他們簽署文件的視頻,並且拿到傳真件。同時,我還要看到一億美金匯入我指定的銀行戶頭。在看到這兩樣東西以前,我不會說出任何關於王直的消息。”
“是三樣東西,女士。”比亞爾點點頭。“很好,但我必須知道你能提供的是什麼消息。”
“王直今天晚上將要去的地方。”
“我認爲這消息非常值,但我必須要同上頭溝通一下。”比亞爾收起了笑臉。“請你放心,我會用保密線路通話。”
他站了起來,拉開門。“請給女士一杯咖啡,再找些可口的茶點過來。”他對着門外叫道,然後回過頭,微笑道:“抱歉,我必須離開一下。”
“你相信她?”回到一牆之隔的監控室,助理忍不住問道。
“半點也不信,但這是我們僅有的機會。”他拿起房間裡的電話,問道:“這條是保密線路嗎?”
“對。”
等待電話接通的時候,比亞爾一直盯着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劉紫苑。
“剛纔的所有談話都錄下來了嗎?”他問道。
“對,非常清晰。”
※※※
“抱歉,讓你久等了。”比亞爾說道,一名技術人員跟在他身後帶着筆記本電腦和傳真機進來,做好連線後迅速退了出去。
“可以了,總統先生。”
她聽到電腦裡傳出了這樣的聲音,一個身影從屏幕中央離開,然後她便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劉紫苑女士?”
“你好,奧西姆先生。”
“事實上,我並不好,而且我想我們都知道原因。時間寶貴,但我還是要問你,你知道你所要求的東西,還有你做出的選擇所代表的意義嗎?”
“我想我完全明白。”
“那就好。”美國總統點了點頭。“消滅那個邪惡的生物,是我們作爲人類的一員,都必須要做的事情。你做出了一個重大而又明智的選擇。終有一天,地球上的每一個人都會感謝你今天做出的決定。”他低頭在辦公桌上快速地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把那張紙放到了鏡頭前面。幾秒鐘後,一個工作人員走過來把它放入了傳真機。
這一側的終端開始打印文件,劉紫苑仔細地閱讀着每一個條款,辨認着簽字與剛剛看到的是否相同,然後擡起頭來說道:“可以了,非常感謝你,奧西姆先生。”
“願上帝保佑你。”
“這是瑞士銀行的轉賬界面,已經輸入金額,你只要輸入自己的賬號,點擊確認就行了。”比亞爾說道。“至於法國總統,他已經同意簽署特赦令,但需要時間準備,這應該不會花費很多時間。”
他盯着劉紫苑的眼睛,問道:“時間緊急,能夠先告訴我地址嗎?”
劉紫苑慢慢地輸入着賬號,此時她的內心也在激烈的掙扎着。
相信美國能贏,或者是相信王直能贏?
王直或許是強大的,但他也有着許許多多的缺陷,而這些東西很可能致命。
就算對王直無害,但對於她卻是實實在在的威脅。到以色列以來,她最明顯的感受就是她隨時有可能死於流彈或者是爆炸的餘波。
更關鍵的是,越是和王直在一起,她越感到前途渺茫。
王直身爲人的缺陷正在慢慢消失,這讓他更強大,但也讓他更可怕。劉紫苑和他在一起時,明顯能夠感覺到他對於生命的漠然態度已經越來越強,身爲人的認知也越來越淡漠。
這讓她越來越難以影響他的決定,更不要說控制他的行爲。
這和她的初衷完全違背。
如果王直最終贏了,她或許能夠借他的勢周旋於各國政要之間,或許能夠成爲世界上最有權勢和影響力的人之一。
但在他面前,卻永遠只是一個工具,或許,還是備用的食物。
她已經30歲,當她年老色衰,更加沒有人性和人情味的王直會不會尋找更年輕漂亮,更聰明的女人來代替她的位置?
和王直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會這麼想。
這顆種子被她小心的隱藏着,但卻不知不覺在她心裡生根發芽。
王直違揹她的意願同恐怖份子接觸或許是直接的導火索,但她知道就算沒有這件事,他也會在某個時候徹底擺脫她的影響。
超人,本來就不是凡人能夠掌控的。
所以,她只能趁着還有機會,消滅他,並且爲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
但他如果不死呢?
在伊斯坦布爾,她已經認定王直的下場,終身被冰凍,慢慢切片進行研究。於是她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甚至也說了許多由她經手的中國國安部的情報。
她如願得到自由,改變身份隱居在紐約城郊。
但王直又活了過來,不但活了過來,還變得更殘忍,更強大。
美國政府把她又送回法國,並且小心地隱藏了她變節的消息。
他們沒有利用這個威脅她,但她卻總是感到有把刀頂在後背。於是她費盡心思讓王直和中國政府決裂,用盡一切辦法讓自己成爲王直的女人。她曾天真的認爲,只要能綁上王直,無論是美國人或者中國政府都不可能再對她有威脅。
但這並不能讓她心安,反而讓她越發的恐懼。
她每一天都生活在恐懼中,她不顧一切地討好王直,生怕他有任何的懷疑或是不滿,更害怕他忽然棄她而去。
她漸漸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無時無刻都想要結束這樣的生活。
但王直如果還是不死呢?
如果他又逃了出來,並且再一次變強呢?
在王直面前,什麼人都隱藏不了。只要被他記住特有的氣味,方圓十公里內都會被他找出來。
那時候,她一定會死得慘不忍睹。
她感到害怕,但在她按下確認鍵的那一刻,她終於做了決定。
“他會去沙龍梅爾塔樓,今天晚上。具體時間我不知道,但他正在東部的工廠區尋找材料製造黑索金,等他製造出足夠的數量,他就會帶着它們過去。”
比亞爾站起來準備走出門去,劉紫苑忽然拉住了他。
“他能聽到1公里內人的心跳,包圍圈一定要大於這個距離,要小心他從地下逃走。”她停頓了一下。“不管用什麼辦法,請一定要殺了他。”
他愕然地看着她,點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劉紫苑忽然失去了全部力氣,跌坐到椅子上,然後開始無聲的抽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