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採用的僅僅是2000噸當量的“潔淨型”的微型核彈,而且起爆點位於大樓的地下室內,但造成的傷亡和損害仍然超出了美國人的估量。有超過4萬人在衝擊波、熱能和放射線的作用下當場死去,另有近20萬人受傷,其中有7萬人很可能會在幾周內陸續死去。幾百棟樓房徹底毀壞,近千幢民居和寫字樓起火燃燒,數千幢樓宇不再適合人類生活和工作,超過100萬人流離失所。截至第二天凌晨5點,特拉維夫80%的投資都選擇了緊急撤離,外國人在特拉維夫幾乎絕跡。以色列官方在第二天上午10點發表公告稱,核爆造成的經濟損失超過一萬億美元,而這還不包括幾年甚至幾十年內的長期影響。
正是因爲這樣,當劉紫苑在飛往華盛頓的專機上看到受人押解的比亞爾時,心裡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至少我們可以優先離開那個地方了,不是嗎?”比亞爾勉強地開了一個玩笑,對於他來說,無論回國後要面對怎樣的責罰,他都願意接受。
“你殺掉他了?”在兩人錯身而過的時候,劉紫苑忽然問道。
比亞爾愣了一下,然後才緩緩的點了點頭。“也許……應該是,如果這樣都不死,那我想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能殺掉他了。”
劉紫苑默默的點點頭,跟着押解自己的特工走到自己的座位,然後等着她把手銬固定在座位上。
“女士,能給我一杯酒嗎?”她對那個特工說道。“我想那樣我會睡得快一點。”
有人打開了機艙中的電視機,他們開始靜靜地聽關於特拉維夫的最新消息。
※※※
因爲後果過於嚴重,事件發生後反而沒有任何激進組織敢出來宣稱對此負責。直到事件發生36小時後,一個被CIA深度滲透的哈馬斯分支機構纔在廣播中聲稱對此事負責,同時隱晦地說明核彈來源是伊朗。在以色列代表的激情控訴和伊朗代表無力的辯駁中,美國全力推動聯合國通過第3320號決議,決定對伊朗進行禁運和軍事打擊。幾乎在決議通過的同時,駐伊美軍和以軍向伊朗境內的核設施發射了超過20枚導彈,並進行了數輪空襲。
來自歐盟、美國和世界各國的人道主義物資和救援機構派出人員以最快速度抵達海法,其中甚至包括了來自阿拉伯國家的救援物資。而以軍則迅速集結,對巴勒斯坦和黎巴嫩進行了一次短暫而猛烈的攻擊,並將實際佔領區擴大了二百多平方公里,驅趕大批難民涌入埃及、阿曼和敘利亞。
這一次,對侵略的譴責被徹底淹沒在對於恐怖主義的聲討中,沒有在國際社會激起半點波瀾。
對核爆區的拯救行動仍在繼續,但更多的是在收斂受害者遺體和清理廢墟,一些巴勒斯坦人被槍支驅趕着進入輻射區從事救援工作,他們的裝備僅僅是一身防輻射服和頭盔。
阿薩德正是其中的一員。
他們已經工作了整整10天,有些人已經出現了咳血和頭髮脫落的症狀,但以色列人仍然在逼迫他們幹活,說是爲了他們的同胞贖罪。阿薩德不能理解,爲什麼這些侵略者總是如此不知廉恥。幾十年前,這片土地還屬於巴勒斯坦人,但怎麼就成了以色列的土地?他們不但強佔去了最肥沃的土地,還不斷侵吞巴勒斯坦人本就不多的土地,讓他們的生活一年比一年更困苦。而現在,他們竟能逼着他們去幹必死的活,還好意思說是“贖罪”?
阿薩德的頭髮前一天晚上也開始脫落了,他知道自己這次難逃一死。這讓他有些後悔,早知道結果是這樣,去年阿薩克烈士旅來招募戰士時就應該去,那樣死去至少能得到真主的祝福,也能讓家人得到組織的照顧。而現在,他死後以色列人絕不會給他的家人任何撫卹。
他們默默地向爆炸中心走去,西方國家的救援人員都只在廢墟邊緣行動,這讓他們越發感到絕望和憤怒。
“如果哈馬斯還有炸彈的話,真應該再扔一顆。”阿薩德的同伴這樣說道,但阿薩德的注意力已經被一個奇怪的物體吸引,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在說什麼。
那是一團暗紅色的物質,有巴掌大小,看上去很像是一團被燒焦的肉,但它正在緩慢地沿着牆壁爬行,這又讓人感覺那應該是一隻超大的鼻涕蟲。
阿薩德撿起一根鋼筋,小心翼翼地戳了那東西一下,那東西迅速縮成拳頭大小的一團,就像是受到了驚嚇。
“你們來看看,這是……”阿薩德大聲叫道,就在這時,那個東西忽然“砰”地一聲炸開,許多血一樣的液體飛濺到他的身上,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從防輻射服的面料縫隙中滲了進去。
阿薩德茫然地擡起雙手,這時他的同伴纔看到了他的異常動作。
“你怎麼啦?”他問道。
阿薩德張開嘴,但他什麼也說不出來,有無數的東西正鑽破他的皮肉,滲入他身體內部,劇烈的疼痛讓他僅僅是往前走了兩步便徹底暈了過去。
※※※
【不出所料,你果然很快又回來了。】
他沉默不語。
【你還是沒有得到任何教訓嗎?】
他還是不說話。
【人類,脆弱而又狡猾的生物,而你就這樣一次又一次被他們玩弄於鼓掌之間。】
“我無法預料這些事情,我一個人的力量不可能抵抗整個世界,也不可能應對所有的陷阱。”
【是嗎?】他彷彿看到了他輕蔑的笑容,但他知道那不過是幻覺。【你就沒有想過,有人出賣了你?】
王直再度陷入了沉默。
【那些東西不會是隨便放在那裡的,那些人類,他們爲什麼會知道你要去那裡?】他嘿嘿地笑着,繼續說道。【那個女人,她僅僅是用了一句話就把你騙了,不是嗎?】
【你真是一個可憐蟲。】他譏諷地說道。【你甚至在落入陷阱之前都還在想着她,你和那些被荷爾蒙支配的動物有什麼區別?】
“住嘴。”
【我真後悔,爲什麼會把這個寶貴的機會交給你這樣一個廢物。】
“那你就把它收回去好了。”
【如果可以的話,你以爲我不會這麼做嗎?】他氣急敗壞的說道。【我已經和你這個蠢蛋綁在了一起!就算是現在,我仍舊不得不替你收拾爛攤子。該死!你這個該死的白癡,蠢貨!】
“閉嘴!”
【該死的,我根本就不應該縱容你那可笑的正義感,更不該讓你做那些愚蠢的嘗試。我早應該把你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野獸,那樣或許還更好些。】
【維護正義?超級特工?】他怪腔怪調地說着。【真是無聊而又白癡到極致的行爲。明明是魔鬼,卻堅持什麼原則,可笑!】
“閉……”
【閉嘴!】一個新的聲音在很近的地方傳來,讓王直無法相信。
“黃遠?”他驚奇的問道。
【這下好了。】他的聲音變得極其憤怒。【你竟然能愚蠢到這個地步!】
【沒有原則,沒有堅持,那和行屍走肉有什麼分別?他堅持正義並沒有錯,錯的只是做事的方法。】黃遠的聲音在很近的地方說着。
“黃遠,是你嗎?”王直大聲的叫道。
【你活着的時候已經夠讓人厭煩了,現在還要繼續說教?你真讓我噁心。】
【再怎麼也比你這個怪物要好,你根本沒有資格來評說別人的行爲。】
他們的聲音變得極其喧譁,根本聽不清在爭吵些什麼,王直奮力掙扎着,想要去找他們,但周圍只是一片混沌,甚至連他的身體都不存在。
“黃遠!黃遠!”他大聲叫着,一陣劇痛忽然從他的腦海中間蔓延出來,瞬間便讓他痛苦得尖叫了出來。
那是一種源自靈魂的痛苦,無數記憶的碎片不知從什麼地方涌出來,撕裂着他的思想。
“你們在幹什麼!啊,住手!”他在地上扭動着,幾個人死命地按着他。
“他醒過來了。”他們興奮地叫着,把他擡到牀上。
王直感到身體極度虛弱,根本沒有辦法進行任何反抗,也發不出聲音。
“你們聚在這裡幹什麼?”一個聲音說道。
“是阿薩德,他剛剛在廢墟里昏過去了。”
“沒有死嗎?”
“他剛剛醒過來了。”
“那你們還不去幹活!”先前那個聲音說道。“不要忘了,你們幹多少活,直接關係到你們的家人。”
“但是他……”
“別管他了,幹你們的活去!”那個聲音繼續說着。
他們說的是阿拉伯語,但王直髮現自己竟能毫不費力的聽懂。他掙扎着想睜開眼睛,就在此時,名爲阿薩德的巴勒斯坦人破碎的記憶再一次涌入他的腦海,這一次,他終於徹底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