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等我五百年麼？”
秦陽站在鬼門之前，周圍還是滿目狼藉，他自己的身上也還流着血、胸口有着一個致命的傷口。那些原本應該滴落到地面的血，都在以詭異的角度，緩緩流向背後的青銅巨門。
蘇婭跟他只有幾步的距離。然而，兩把方天畫戟，讓他們之間的距離，止步於此。
夏野死了，但是他留下的爛攤子還需要有人去收拾。
歸塵煙消雲散，鬼阿姨煙消雲散，外面的各位祖宗們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
身後的鬼門破損，而這世上能修復的，只有他這個體內盛放着鬼門魂的人。
“蘇婭，你得出去，回到陽間。把夏野帶進來的不屬於這邊的陰氣，全部都帶回去。”秦陽看着蘇婭，說道。
蘇婭的表情此刻難以言喻。
說是悲傷，有，卻又不全是。說是憤怒，有，但也不全是。
秦陽知道她現在有多不好受，想上前一步，伸手摸摸她的頭，都無法朝前一步。
明明是面對面的兩個人，卻像是存在於兩個不同的空間裡，看似唾手可及，實際上卻無論如何都接觸不到對方。
秦陽看向面前僅僅幾步之遙的蘇婭，抿脣鼻子吐氣。
他擡起下巴，衝着蘇婭的臉吹了口氣。
“別這樣了。雖然我現在回不去了，但仔細想想，其實還是慶幸的。不然，我現在這個樣子回到陽間，那就真的gg了。”
蘇婭當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她纔沒有表現得特別絕望。
確實，現在的秦陽雖然不能說是活着，但也沒有消失。
“你帶着代替我，回到陽間。如果願意，就繼續當秦家的媳婦兒……”
話還沒說完，就收到了蘇婭狠狠的一瞪。
秦陽趕緊識趣改口：“你給我好好地當秦家媳婦兒，記得每五十年給咱們秦家的祖墳祭祀。具體要怎麼做，反正現在也知道了那些都是祖宗們，他們肯定會教你的。”
蘇婭的表情這才恢復成之前。
秦陽繼續說，語氣像是根本沒發生什麼大事一樣：“帶上這些陰氣回去，看好了，我教你一個符術……話說回來，你剛剛跑過去的時候，給匕首加禁咒的動作及格了。”
他嘮嘮叨叨地囑咐了一大堆，看着蘇婭把那些遊離的陰氣掌控了起來。
“回去之後，那個檀香木盒子你還是不能隨便開。我教你的這些已經夠你對付一般的鬼了。還有，就算你厲害，也不要老不要命的拼命。我可沒辦法去照顧你了，好歹別讓我擔心吧……”
“跟他們說，他們還能見我一次。我在下面等他們。”秦陽說到這，還笑了起來，“你可得好好安慰一下姜浩澤。他這小子估計能默默難過好久。你跟他說，讓他好好把姜家做大，建他的商業帝國。等他老了，帶點酒和烤串來見我。嘿嘿……到時候也不知道他多老了。”
“還有葉薇薇跟小高。也不知道他們最後會怎麼樣。如果他們好好的走下去了，結婚的時候，你可得幫我給他們帶句話。我可一直看着他們吶……”
秦陽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包括金一楠，也給帶了話。
突然，他停下來看蘇婭：“你記得住這麼多嗎？”
蘇婭默默點頭。
秦陽停下來凝視她，又衝她吹了口氣。
“你可別想着怎麼再來見我啊。”他說道，“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讓我擔心，記住了沒有？”
蘇婭低頭，有些無精打采地點頭表示記住了。
“好了，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外面的人都等着你呢。一個從未來五百年後穿越回來的……救世主。”
“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來見你而已。”
秦陽看着她，嘴角微揚。
“我可是鬼門關的化身，你來見我，一直以來保護我，可不就是救世主嗎。好了，回去吧。替我向陽間的朋友們問個好。”
蘇婭聽都聽進去了，卻遲遲無法挪開腳步。
秦陽長嘆氣，也不捨得。
但是，周圍的鬼們卻不允許他們一直堵在鬼門門口。
“我們什麼時候能進去啊？”不少鬼魂拿着通行證，看着辦已經沒有暴亂了，緩緩靠近。
秦陽看向他們：“去去去，你們等一陣又不會再死一次。我跟我媳婦兒再見都不知道要多久以後了。給點兩人世界的時間不行麼。”
“你這人怎麼這麼自私。我們急着投胎呢！”
這還是貨真價實的“急着投胎”，秦陽無言以對。
秦陽沒好氣地轉身，雙手按在了鬼門之上，用力。
原本被關閉的鬼門，再一次緩緩打開。
守門鬼將重新開始審查通行證，一個一個放鬼魂進入鬼門關。
秦陽站在鬼門角落，看向門外的蘇婭。
“走吧，我永遠想你。”他看似輕鬆地揮了揮手，“你要相信，五百年後，我會再出現在你面前的。”
蘇婭一步三回頭，最終還是漸行漸遠。
秦陽盤腿坐在地上，背靠青銅巨門，目送她的背影消失。
風起，捲起了地上無數黃色的紙錢。
也送走了那個身影。
蘇婭徹底消失在視線之後，秦陽臉上的若無其事、輕鬆自如瞬間崩掉。整個人都失去了精神，渾身散架了一樣，倒在了地上，嚇了要經過的一個小鬼一跳。
真tm疼！
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具體還有多少致命傷了。
剛纔爲了維持形象，愣是一點都沒表現出來，嗯，給自己一百分。
幾個被控制的B市鬼差沒有離開，那三個隨着夏野死去而煙消雲散的鬼將留下了三個空位，他們四個中，三個去拿起了地上的戰戟，選擇成爲了新一任鬼將，永久守衛鬼門關的安全。
剩下的那個，看向秦陽。
“從今以後，我來守護秦家後代。”他自我介紹。
秦陽費勁地擡起眼皮，看見一個看上去挺面善的鬼差站在他身邊。
“你叫什麼？”他隨口問道，心中卻覺得，還是比較懷念那說話只說文言文的歸塵。
“鬼差沒有名字。”
秦陽剛想反駁，卻突然想到，能記得自己的前生今世的鬼差，這個世上再也不會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