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花寂寞紅,亭亭發幾叢。
世界曾幾何,浩渺寰宇不過閒暇一瞥過。史卷總見男子鋒芒,萬千的風流中,卻不見女子英姿,是爲何故?
凝露仰宿語,窈窕舞薰風。
昔日曾有木蘭從軍之威武,易安居士人比黃花瘦,仍有項羽之思英雄之魂,武皇改唐爲周造一代盛世之祥瑞,萬千的風流,流風的萬世,總可見得女子颯爽,何謂女子不如男?
亦男不忍佩,仙人豈相通。
女子如花,花自嬌豔;女子似水,水本柔靜,殊不知寒冬凜烈,尚有傲雪寒梅;山石固堅,卻是水滴石穿。究竟是何方謬論,竟妄言女子,盡是柔媚輩?
解語朝暮伴,忘憂了殘生
周公夢蝶蝶夢周公,癡話云云,誰解其中滋味。錦瑟無端,自是五十弦,一弦一注芳華。今日南湘某,不過一時幻夢。解語花,章臺柳,鶯鶯燕燕朝暮相伴,此處本異世,女子爲國家樑柱,男子修身持家,陰陽顛倒,世間方圓滿。
何謂女兒國?
不過南湘幻夢一場。
*** *** ***
遠遠瞧見那身影煢煢,靜立於峰頂。
畢竟還是初春時分,天氣尚是清寒,杏微微眯起眼睛望向那面,依稀能看見殿下披風上展翅欲飛的鳳凰,映襯周身欲滴的青翠,王女煢煢孑立如出水的箭荷,墜入雲海一般。
頂處豁然高懸,殿下又不想要暗衛隨侍,那般危險境地,如何讓人放下心來。
杏就是一顆放不下的操勞心。她早已將周圍清場,此時青山空曠,一泓冰湖,連野釣之人也被清走。
這便是今城城外長島冰湖。
杏憎惡此地,恨不得將它徹底填平掩蓋,當初殿下便是在此處溺水……只是今日有王女執意吩咐,她只得遵從。
拾階而上,山道如此狹窄,王女病癒不久尚需靜養,這般難走的道路想必爲難。偏偏殿下不願侍衛護送,硬是自己一人上山。
杏實在想不通,卻也無法勸。自從王女殿下從昏迷中醒來後,便愈發的少言冷淡。或許王女是真真心倦,再不想敷衍,可只是此時身周風浪詭奇,暗流洶涌,豈能離人呢。
杏心頭暗歎,風物像是識人心意,霎時一陣寒風從山澗中掠起,揚起山巔王女白素的裙角,冷風拂袖,別有一種暗香。
即便從小便伴在王女身邊,可如此出衆風姿,此時仍是炫目。可惜……
王女好不容易玉體恢復,竟已徹底忘卻前塵舊事。痛苦與快樂盡做昨日塵土,再不留分毫在心底。
杏見那安靜孤寂的身影越來越近猶自感嘆着,卻突然聽得長空中劃破一聲突兀的破空之聲,杏知時機已到,定要勸王女下山。此時已相隔不遠,她幾步躍起,飛快掠過山林,在那人幾步以外的地方跪地道:
“杏前來迎駕。王女安好。”
……
女子聞聲回望,身後卻突現一簇璀璨煙花,騰空而上,映襯春着日空曠天色。
焰火來得突然,她神色卻十分木然,竟帶着略微自嘲的落寞。
這束煙花委實漂亮,可誰有心觀賞。置身於這樣的境遇實在可笑,可真真落在自己身上又如何笑得出來?可一切到底是怎樣發生的,到現在她仍不清楚,這究竟是什麼世界,依舊是個謎團。
杏見自己王女神色蕭索,心中更恨那賊人賊子,可她又哪知自己主子心中真正的矛盾彷徨。
杏低頭,“殿下,您一人上山,實在危險。山路溼滑,您尚未痊癒……杏懇請殿下下山。”
那女子似乎是嘆了口氣,身影彷彿一瞬間又頹喪了幾分似的,她慢慢從山石上走了下來,“這裡窄,你就別上來了。”
“是。”
杏忙出手相扶,只覺王女手心冰冷,心中更是自責,“殿下,杏逾越。只是下次請殿下準了杏隨身服侍。”
女子不言,恍若未聞一般,杏努力將語氣變得輕快些:“即便王女嫌杏駑鈍又囉嗦,杏還是要死皮賴臉的跟着王女的。”
等待許久,只等來一句輕輕的“隨你。”杏識趣的住了嘴。
杏心中暗歎,王女醒來後,性子便與先前截然不同了,她是越來越摸不清王女心中想法,時常做出讓殿下討厭的事來。——只是一個人忘記了前塵舊事,卻連性子也會有所改變不成?
下山總比上山快,空曠無人的山腳處早有馬車久候着。旁邊侍衛列爲兩縱,皆是女子。
杏放下車簾,低聲吩咐,“起。”
駕車人揚鞭而起。
初春本是萬物煥發生機的時候,冰湖一路卻死氣沉沉。待逐漸遠離冰湖,朝今城城內走去,則樹木開始慢慢蘢蔥,雖仍有初春微寒,可畢竟見着嫩綠新枝。
直到此時,彷彿周身氣溫纔回暖了些。
“殿下可是要回府?”杏貼近車窗問道。
裡面的聲音彷彿是略微一沉吟,帶有點詢問的意思,問道:“這便是我溺水之後被救起來的地方麼?”
“是,杏當時帶領王府侍衛最後尋到王女時,您已經被人救起,躺在山腳冰湖的岸邊了。”
這話聽着奇怪,杏聲音也十分沉鬱。
“不知王女這次親自檢查長島冰湖後,可有發現?”
窗內許久不聞聲響。杏躬身正要退後時,才聽見一聲遲緩嘆息,讓人心中實在鬱結:“算了,回去吧。”
“杏知道了。”
此次依照王女吩咐來到冰湖,最後依舊空手而歸。新皇登基後,王府處境尷尬,王女也一直避在府內,今日是王女醒來後頭回出府。本希望外出散心能使殿下有些許寬慰,誰想竟沒有半分用處。殿下滿目蕭瑟消沉,人不敢目視。
……先皇駕崩,今上初登極,在此時刻主子又溺水受傷,失去了記憶。
整個王府搖搖欲墜,外面風雨大作,此時風雨飄搖,更添絕路。
行車間聲響不斷,杏無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