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風公子,深宮禁地,南湘不敢亂闖。國風公子……也與我一起出宮吧。”南湘道。
等待半晌,見他久久不答,於是又勸道:“公子意下如何?”
春日清風,失嬌軟一半,吹得人微有寒意。
國風卻抿緊嘴脣,微微輕顫。
鳳後私下有約還是未知,她怎能貿然擅闖。天知道這是否是另一個陷阱。她此時自保尚且艱難,何苦再去攪亂這渾水。
宮內四處潛伏殺機,處處都隔牆有耳,誰知現在背後窺視的會是誰,敵我難辨之時,南湘心中不免警惕,再不理睬,徑直說道:“公子,南湘告辭。”
話罷,轉身便要出宮去。
國風站定,擡頭時眼見那影子竟真舍了自己,愈離愈遠,他眼睛不自覺緊縮,嗓中滾落一聲嘆息:“我怎麼會害你……我是想幫你啊……”
可她再不信他。
她疑他,她不信他。
國風突兀一笑,卻這麼苦,連笑都吃力,他慢慢擡起頭來,卻見遠處有個人影大踏步的向他走來。
他卻看不清楚來人,腦海裡只模糊的不停閃過以前種種,前塵似夢,再也回不去了。那麼疼,疼得一顆心彷彿在不停痙攣,頭腦一片混沌……他再支撐不住整個人癱軟下來,眼見便要滑落墜地。
……
南湘伸出手去,扶住搖搖欲墜的少年公子。
方纔她卻已走出,只是想着這人好歹也是自己未婚夫,家世顯貴,以後或許還會有求於他……想想,還是轉過了頭,想再勸他一同離開,正正好就見着國風暈厥了過去。
國風痛得脣色青白,不見血色,滿面皆是黃豆大的汗珠涔涔而落。
南湘心道不好,立刻攙其他,將他手臂掛在脖頸上,左手攬住他腰部,大步前行。
國風神思迷濛,疼痛到了極點,連呼吸都是疼的。他睜不開眼睛,卻彷彿覺得有個熟悉的味道在鼻端。
這味道,彷彿一捧玻璃,痛意扎進了心間……瞬間卻再無半似痛苦之意。
他殘存的魂魄似乎出了殼,整個人不知痛楚,只有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
他喃喃說道,仿若夢迴:“……南湘?”
……
他腦海中一片混沌,記憶像是碎掉的片段,時隱時消。
時而是先皇寬容且欣賞的笑意,對着身邊衆人撫掌讚道:“君子自端方,聖音男兒皆因同此兒一般。”
那隻鳳凰被掛在他脖子之上:“入我門,自是我家人。你以後就是她的夫,凡事都是緣分。”
從背後牽出的女孩笑靨上有清淺的水渦,直直望向自己,脖子上同樣是只展翅欲飛的鳳凰。
她說:“原來你就是國風啊,我想見你很久了。”
……
時而是幼年的他們。……爲了小事爭執,他賭氣不語。她生了悶氣。卻不加多時,便又輕言細語的湊到身邊,拿出一捧糖,偷偷遞給他。
“國風,是我做錯了,你別生氣。”
……
瞬間,又回到了明知鬆園,那裡鬆影像是漆黑的夜。
他們悄悄躲藏起來。看着宮侍張皇尋找,他們在不被發現的角落裡偷偷笑。
他們曾一起讀書。一起去御花園摘花。他們一起爬樹。一起被先皇陛下教訓淘氣。他們一同捱罵有時會被打板子——女帝打她屁股,丞相打自己手心——
可兩個人聚在一起,還是一同淘氣。
……
她說:“呵——你以爲你是誰。”
“你很煩,既然兩相生厭幹嘛不走遠點,我明明都避開你了,你爲何還死皮耐臉的跟着我!”
那個長成那般陌生的凌厲女子,口吐傷人之言,究竟是誰?
這樣傷他的人,定不是她……
她眼中所珍視的人,臂彎中緊鎖之人,縱容寵溺之人,美麗似流雲的少年遊走,他永遠只能在角落裡觀望,自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