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統共就三個字:殿前歡。
一切情節,皆發展在朝前。先前鋪墊的各色人物,在這一卷裡將會繼續鋒芒畢露, 展放光彩。
意料不到的轉折亦將潛伏在其中。
南湘則自恃地位超然, 自以爲坐山觀虎鬥, 滿懷輕鬆。卻不想風波來去, 暗潮洶涌, 又有誰能獨善其身?
卷七裡,爭鬥由暗轉明,藏在迷霧中的人物也將撕開僞裝, 露出真面;朝間變局,南湘究竟是得起所願坐山觀虎;或隨波逐流, 無力抗拒, 亦或是被捲進其中, 殃及池魚,粉身碎骨……
秋日, 亂局已起,殿前一場鬧劇,還請諸位慢觀。
——10.2.27
*** *** ***
其後兩個月,事情似乎都進展順利,一切安定祥和, 聖音茫茫夏日也受其影響一般, 連這由緩至急, 又由盛轉衰的過程都如此悠長緩慢。
端木王府逐漸步入軌道, 南湘自從夏日祭前被解除軟禁後, 終於可以着手整理她在聖音的殘局。同時也開始着手思考脫身之法。
南湘在閒暇之時屢次入城,其間亦有重訪茶館一事。
憨園在他大鬧徐思遠, 反被其俘虜,最後還是被南湘解救出來之後,便被南湘藉此藉口解除了他管事一職,讓他禁足王府禁室,閉門思過。
憨園雖有明顯的不甘願的神色,可畢竟還算是記得自己下屬身份,心不甘情不願的認了罪。
他已隨南湘回府,如今被囚禁禁足於王府內禁室之中。雞犬不相聞,老死不往來。
抱琴抱怨,“王女每次出去都要搶人回來。上次好歹是個貴公子國風,這次怎麼就是個九指殘廢呢?——還潑辣成這樣,王女什麼品位。”
殘廢?南湘失笑。隨即覺得此話不厚道,又責令抱琴收回此話。故作高深姿態道,“我自有玄機,搶不搶人幹你何事?”
還好這話沒被憨園聽到。他早已安安靜靜呆在禁閉室裡接受懲罰,若讓他知道他被人喚作殘疾,且還被當成王女禁孌……天知道他會做出什麼瘋狂的報復舉動來……
南湘想及此,不由拍拍胸脯,慶幸不已。
而那掌櫃謹和還是那副愛理不理的暮氣模樣。南湘見他數面,印象卻頗深。她仔細想了想,得出結論:她不便如此迅即雷厲風行的去更換領導者,萬一逼急了他逆反揭竿而起倒真不好了。
所以南湘在將憨園撤職後,暫時仍舊吩咐謹和擔任玄屋主事一職。
他老練沉着,比憨園更擅長掩飾自己真實情緒,是個頗爲世故的人。由他來掌管這鬧市中的茶館,有得天獨厚之便利。
只是依舊對他不甚放心的南湘,在任用他的同時,又提拔玄屋中幾個老人,將謹和手中職權一一分割,不讓他一人獨大。
在憨園被撤職,謹和保留原職後,玄屋同時又添加了三位副管事,這三人直接歸屬南湘掌管。
在南湘一一面見這三人,親自宣佈她們晉升的委任狀之後,方纔朝一直坐在左下座位上聆聽的謹和沉靜發問。
南湘其實期待他的質問,譬如“如此安排影響其正常運作”“王女你不信任我我們互不信任何談合作”又或者什麼其他的。……也許他會爲自己辯護,證明其忠貞之心呢。按常理來說,他本該如此行事。
可是不,他不置一詞,不發一言,彷彿不存在一般。
靜水深流,南湘知道這個道理,可這委實也太出乎意料。他應當早知她的揣測不信任之心,而在面對如此情狀卻依舊不言不語,亦不發問,彷彿毫不擔心,又更像是毫不在意,這點讓南湘不得不狐疑,生疑慮之心。
南湘遂直接尖銳發問:
——“你對此安排可有意見?”
“主上英明,謹和敬遵主上之命。”謹和擡起眼睛,靜靜回望,沒有半分不滿帶刺,語氣十分恭謹。
他一雙眼真如死氣沉沉的深潭,靜默至波瀾不興。南湘深深望入他眼內,仍絲毫無法尋覓到他乃至一絲的情感波動。
南湘默默看他半晌,再問,“玄屋掌管市井消息,來往訊息。是我重要臂膀。這麼重要的部門由你和憨園兩個男人掌管,你可知是爲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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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和依舊謹慎,“蒙主上錯愛,謹和愚鈍,不知其緣由。”
“因爲你們有這樣的能力。當然沒,我以前是這樣覺得的——”南湘暫且將話頭停在此處。
她話語不善,語氣咄咄,而謹和卻是仔細聆聽的模樣,從未改變,面目表情也不隨南湘語氣變化而有乃至絲毫的變動。
讓南湘頓了頓方纔繼續道:
“——我並不認爲性別便能決定其價值。你是男子如何,你來至何處過去曾經如何,都不是我所關心的。唯有能力體現和最終成果才能證明一個人的價值。我不希望我當初的提攜,在如今會變成讓我後悔的決定。”
謹和微垂額頭,看不清神色,“謹和雖駑鈍,卻粉身碎骨,再所不辭。”
南湘注目他良久,方纔頷首,轉而談起其他,“同我說說你平日裡怎樣掌控玄屋,讓它正常運轉的吧。”
“我平日都守候在茶館裡,每日在此坐鎮,接受彙集手下探子所帶來的消息。總結之後向主上彙報。”
這便是所謂“處於市井,掌管瑣碎之事”的玄屋啊——和梅容所掌管的酬堂各有各功用。真是個實用的部門。
“你所接受的消息主要是什麼呢?”
南湘想尋找先前王女與玄屋聯繫的信件,歷次存檔,以尋求得到些許信息,可翻閱遍佈了書房主屋各處房間,卻沒有任何有關酬堂玄屋甚至朱門麒室的片點消息,南湘只得最後相信杏所說的,每次接收到情報,先前的王女都會將其用燭火點燃銷燬,以防止泄露消息。
所以無奈,南湘只得親自打探。
“來往今城的各色人物,新鮮可疑的事情發生,甚至於每日物價,市井商販哄擡市價,各色行當的情況都是我所關注的問題。至於打探消息,外出行事,則是憨園以及他所領導的班子職責了。”
“恩。既然憨園正在我那出閉門思過,你就暫且在這三個副管事的幫助下維持玄屋的正常工作吧。”
南湘絲毫不爲自己侵佔分割了別人權利而感到內疚,謹和也似乎毫無事情發生一般,平靜回答。
“是。”
南湘在將謹和手中職權直接分配之後,又讓他將從屬玄屋的人員名單遞交與她。
“這便是玄屋所有成員名單?”南湘翻閱手中紙張,將名字從排頭第一人一直看到最後一頁。
“是。”謹和收回手,垂首站立在南湘身邊。
“人數倒沒我想象中的多。”不過十數人,南湘又再看一遍,方纔收入懷中。
同時又下達新一則通告,令謹和告知衆人,“如今百廢待興,我只任人唯賢,廣開門戶以上達天聽。我將給予衆人自主行事的權利,若有重要事情,可越過主管謹和,直接向我遞交信息。”
——南湘期待這樣的舉措,或許可以激起謹和屬下逆反之心,斬斷縮小其勢力。或許能讓她重新執掌一個完全隸屬與她的玄屋。
玄屋一事,至此方告一段落。
南湘手段利落,這是她面對的,不知是第幾個,卻同樣有挑戰性的人物。
她府中的元生董曦縈枝衆人,與之相處如沐雨霧,有着風輕雲淡的舒適。而當她在面對女帝,鳳後,王子碧水南漓,朝中各色臣子,譬如丞相俆止……更甚至是在面對府內謝若蓮時,她都得費盡心思,心神警惕,必須時時想通其中關竅,猜測言外之意,勉力對付。
至今幾次交手,她有所成,亦有所敗。
對付女帝,不能說盡善盡美,卻亦使之成功將她解禁,這是一則勝利。
對付難纏的鳳後,則讓她回想起來都頗爲驚心。兩次藉助於國風之力的相見都是她落於下風,被他戲耍於手腕之間,而後宮中宴會,他竟冒險在宮中相見,最後道不同撕破臉皮,後果如何南湘不敢猜想,只得祈求這個鳳後還沒有徹底喪失理智,行偏激絕望之舉。
那個名義上的弟弟南漓,……她藉口失去記憶,這樣是否能掩飾住她變成徹頭徹尾的另一個人的慘象呢?可事實上,她演技實在太過拙劣,在鳳後面前拙劣的演技最終露餡,使得她現在的生活,搖搖欲墜千瘡百孔。
應付官員亦是困難,官場來往她猶如無知稚童,面對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俆止,其實她也沒有正面與之衝突過,只是領略過他逼人氣勢,隱約能從他兩對立的立場上猜想到其態度。
還有謝若蓮,那個清雅有趣,充滿情趣與智慧,同時亦讓人摸不清透的人物,在讓人歡喜喜悅的同時,也不由得讓人生出忌憚之心。人太過聰慧,總讓人擔心其太過飄忽,以至於跟不上腳步。
一切還得繼續,路途依舊遙遠,充滿荊棘,從無坦途。她只得繼續走下去,見攔着皆奮力跨越而過。
這段時間裡,她猶豫,害怕,在遭遇刺客之後更添驚懼,可也幸虧有此一事讓她看清前景,不再天真期盼,終於能下定決心走向另外的道路。
*** *** ***
待南湘處理完今城城內事物之後,她趁着馬車繞今城一圈,領略大好風光,認清何處是老丞相府現在的國母府。
“老丞相國勳封爵國母,爲公侯之首。這國母府便是國風的家。”
杏看着南湘不解的盯着府前所掛的國母府匾牌,解釋道。
老丞相在辭官之後,門前匾牌便由官職名換爲爵位名。雖則成功隱退,可這位着白衣的老人依舊是權貴豪門,不可小覷。
南湘瞅着那看似低調實則高貴的門第,點了點頭。
周府則那是鳳後周仲微的孃家,南湘看着門首令人驚懼的排場,毫不驚歎於周府的威嚴氣象。
單獨佔據一溜長街,院牆相隔都能感受到逼人的貴氣。
外戚啊,南湘笑了笑。
一手揚鞭,馬車再次駛過。
謝府則是謝若蓮謝若蕪兩兄妹的地盤。同樣是豪門宅院,卻又是另外一番態度。
“好一個清淨所在。”南湘瞅着黑瓦沉鬱,對杏笑道,“這謝家不愧是個不倒翁,隱忍得很,橫豎挑不出錯來。”
這方清靜之地,一看便知其書香門第的根骨,沉默佇立,毫不刻意宣揚。
甚至於董家縈家白莎府上究竟在何處,南湘一一走馬觀花了一番。
她又遊覽了今城各處好風景,取經回府來,重整王府侍衛。
該遣散的遣散,該斥責的斥責,該改進的地方也得加以改進。南湘重新改編了侍衛隊伍,又將王府暗衛中最爲出類拔萃的幾人安排進平常侍衛中,讓其爲提高侍衛水平發揮其能力。
其次則加強操練,細分值班隊伍時間,又請梅容細心尋找江湖上藝高同時願意爲高官達人報價護院的武人……南湘整日忙碌,從明亮日出伊始至星辰垂落一燈如豆,時光飛逝幾乎無法挽留,待南湘重新踹口氣,從這平靜又雜事不斷的夏日裡擡起頭來之後,已是秋日。
秋日,波瀾迭涌,大風將起,夏日的平靜歡愉時光即將告罄,誰又是新一輪風潮領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