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溟的腦袋昏昏沉沉,他已經沒有知覺了,就算有人隔斷他的龍尾,他現在也不會感覺到,更不會起來反抗。
他努力地睜開眼睛,一片霧氣中看到一個紅色的身影,在和天兵博鬥。
他的眼睛又無力地垂下去,他不關心了,他太累了,他本應該是龍族的黃金之年,可是他的身體上傷痕累累,如同一個老人。
就這樣吧……蒼溟迷迷糊糊地想,就放任自己,在水上飄着吧。
那個紅色的身影越來越近,她瘋狂地搖着蒼溟,那雙紅色的眼睛目光如炬,急地快要哭出來,
“蒼溟,蒼溟你醒醒啊。蒼荷還在等着你,你快醒醒啊。”
這個聲音怎麼聽起來這麼熟悉?這是茗芫?
蒼溟努力地擡起頭,牽動着脊骨,他感受到一陣鑽心的疼痛。
那雙曾經鋒利敏銳的龍眼,現在紅腫無神,他努力地睜大眼睛,看清了眼前女子英氣的相貌,和她的眼淚。
“茗……芫……你來幹什麼……”用盡了全身氣力才說完了這句話,蒼溟的嗓子幹疼,一說話就如同火烤着一般。
懲龍柱上遇到龍類就會如火焰般發燙,靠水而生的龍類,經歷了這樣的灼燒,基本上是命懸一線了。
“蒼溟,你不能閉上眼。我是來救你的。蒼荷還在底下等着你啊。”茗芫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急得語無倫次,她沒有遭遇過這種情況。
“蒼荷……”蒼溟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在嗓子裡輕輕哼了一句,他的眼神空洞。
“對啊,蒼荷。蒼荷還在等你。就算你沒有拿到仙丹,你只要回去,蒼荷就不會再擔心的。”茗芫說的是實話。
這幾天相處下來,茗芫覺得,蒼荷希望見到蒼溟,不管蒼溟有沒有幫她帶回仙丹,只要蒼溟回到她身邊。
“你再不回去,我的防護罩會撐不住的。到時候蒼荷的處境會很危險!”
茗芫無奈地說,她可以感覺到,連接着她靈力的防護罩開始漸漸微弱下來,最後她都很難告知到了。
她在幽宮的時候,那裡暗無天日,每天都是無窮無盡地黑暗。她一個人蜷縮在幽宮的一角,無助地哭泣。
可是蒼荷那邊,防護罩的靈力每天都在減少,她可以感受到蒼荷心中的害怕和不安。
茗芫在幽宮裡,再也坐不住了。她只是想去救蒼荷和蒼溟,並沒有想到這個行爲,會讓天帝怎麼想。
茗芫面前掙脫開幽宮的約束,又飛上第九重天,周圍那些張牙舞爪的魔氣讓她很害怕。
她終於到了懲龍柱,周圍的侍衛們,看着蒼溟。蒼溟被仙繩困在懲龍柱上,繩子已經被血浸透。
而他的龍尾,在地上無力的垂着,旁邊躺着幾千剛拔下來的血淋淋的龍鱗。
她看着觸目驚心,茗芫覺得蒼溟就算有再大的罪,也不應該受如此酷刑。
再說,蒼溟……並沒有成功。蒼溟所受的苦都是白費的,
茗芫終於不再猶豫,她走上前去,把那些侍衛一個個打到在地上。
她走到蒼溟面前,看到蒼溟的眼睛裡倒映着蒼荷的影子。明明蒼溟的眼睛裡充滿了血絲,無比猙獰。
可是當他想到蒼荷時,眼睛純淨地像幾歲的孩子,想着自己最喜歡的東西。
“我……我不行了。我沒法去找蒼荷了。”蒼溟說完這幾句話,他低下頭,聲音裡充滿了愧疚。話給沒說完,一片龍鱗被懲龍柱狠狠地拔下。
茗芫驚恐地叫出來,她沒有見過如此血腥的情形,那邊龍鱗被拔下時的血濺到了茗芫的衣服上,紅色和紅色在一起,暈染成一片。
蒼溟的眼睛突出來,眼中的紅血絲更加恐怖,乾裂的嘴脣上,才癒合的傷口又被咬出了血。
“我幫你解開。”茗芫哭着說。可是她的手一碰到繩子,繩子就把她的手灼傷了,她疼的收回了手。
“茗芫,沒有辦法的。咳咳,你沒法救出我的。”蒼溟的聲音比剛纔更啞了。
茗芫搖搖頭,她不想看着蒼溟在懲龍柱上折磨至死。她強忍着自己手上的疼痛,一邊幫蒼溟解着繩子,一邊眼淚往下掉。
終於,她的手被燒的有些發黑了時,茗芫顫抖着,解開了最後一道繩子。
蒼溟往前面一到,他虛弱到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茗芫上去趕緊扶住他。
他們兩人互相攙扶着,走出了九重天。
“茗芫,爲什麼要幫我們……”蒼溟氣若游絲地問到。茗芫是天孫,身份比他們尊貴太多,爲什麼會反抗天帝,來幫他們?
茗芫小聲地說道!:“因爲你們讓我看到,總要有些東西是值得你去反抗的。
以前我很怕天帝爺爺,我什麼都不敢違揹他。可是蒼溟,你就算知道自己會被釘在懲龍柱上,還是來了天界。”
茗芫停了停,那雙紅寶石般的眸子裡閃過了一絲嚮往:“要是有一天,也有人可以爲我這樣就好了。”
蒼溟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嘶啞地說道:“會有的。”
他們兩走到天門時,茗芫將蒼溟放下來,說道:“蒼溟,我不能下凡了。天帝爺爺知道是我放了你,如果我和你們在一起肯定會連累你們的。”
接着,她又自嘲似的笑了笑:“他只會把我在幽宮中再關個幾千年什麼的,沒什麼大不了。”
“茗芫……”蒼溟覺得這個仙子的眼裡,滿滿都是不甘和無奈。她的心中,應該是和一隻小鳥一樣,渴望着自由吧。
“我會用靈力將你送到蒼荷身邊。仙丹我實在是沒有辦法給你,對不起。”茗芫低下了自己頭。
“你見到荷兒後,一定要照顧好她。你們兩個不管前路如何,不要被其他人束縛。”
茗芫最擔心的就是蒼荷,她最喜歡的也是蒼荷。因爲蒼荷以前活的那麼燦爛和恣意,而茗芫的生活如同一樣白紙一樣無趣。
“茗芫,好好照顧自己。”蒼溟聽到茗芫那麼說,知道自己是無法勸她和自己一起下凡了,便拍拍她的肩膀,說道。
接着,蒼溟就覺得自己被一陣風托起,茗芫的身影越來越小,身後抓住她的天兵天將也逐漸模糊。
蒼溟閉上眼睛,任憑這股風拖着自己,飛向蒼荷。
蒼荷正在休息,旁邊的翼虎獸乖巧地爬在她身邊。
蒼荷明顯地感覺到,這幾天防護罩的紅力越來越弱,靈力也在消失。
到了今天,紅色就整個的消失了,翼虎獸歪着腦袋看了一會,用自己的爪子抓抓空氣。
他發現中間沒有擋着的東西了,就猛的撲倒了蒼荷的身上,蒼荷本就虛弱,被他一撲,差點到在地上。
翼虎獸在蒼荷懷裡,溫暖的體溫是蒼荷這些天觸碰到的唯一溫度,她抱緊了翼虎獸。
翼虎獸像是懂她心意似的,也往她懷裡靠了靠。
蒼溟……你到底在哪。蒼荷在心裡默默地想,她已經提心吊膽很多天了。
突然,外面傳來一聲巨響,蒼荷的神經如同弦一樣繃起來。
“去看看。”她俯身對翼虎獸說,翼虎獸一躍,扭動着自己的尾巴跑去外面。
沒過一會兒,翼虎獸回來了,他飛快地跑進蒼荷的懷裡,瑟瑟發抖,好像看到什麼特別恐怖的東西。
蒼荷沒辦法,只好自己起身去查看,她剛站起來,踉蹌了一下,就擡頭看見了站在洞口的蒼溟。
蒼荷呆住了,她知道那是蒼溟,可是她不敢認,也不想認,她不想認。
蒼溟正如她夢裡一樣,渾身血肉模糊,他的頭髮凌亂,嘴角的血跡沒有擦乾,下半身的龍尾的龍鱗被拔下來,露出鮮紅的肉。
蒼溟的嘴脣動了動,就倒下了。蒼荷知道,蒼荷知道他說了什麼,蒼溟說,我回來了。
蒼荷發了瘋一樣的跑向倒在地上的蒼溟,她看着蒼溟,眼淚一滴滴的在地上濺開小小的水花。
“蒼溟,是什麼樣的懲罰可以把你傷成這個樣子。”蒼荷泣不成聲,她的手慢慢摸過蒼溟的傷,手不停地顫抖。
旁邊的翼虎獸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剛纔他就是被這個人嚇了回來,可是現在,蒼荷竟然趴在他身上哭。
翼虎獸靠近那個男人,慢慢地用舌頭舔舔他的傷口,希望這樣可以安撫到蒼荷。
“荷兒……”躺在地上的蒼溟突然低聲喃喃了幾句,把蒼荷的手抓住。
蒼荷聽到蒼溟說話,她擦擦眼淚,抓緊了他的手,“我在這,蒼溟,我在這。”
“荷兒……對不起。”蒼溟的嗓子說話很費勁,但是他努力地想要把蒼荷的名字發清楚,用他乾裂凝血的嘴脣。
“我不要仙丹,我不要仙丹。蒼溟,我不要你再去冒任何的險,我不要你再受任何的傷。”蒼荷趴在蒼溟的身上,哭喊着對他說。
蒼荷不知道,原來看到蒼溟身上的傷,她的心,也好像是被萬箭穿過一般。
這幾百年,蒼溟每次,就是拖着傷痕,走進海里,任憑海水沖刷他的傷口,血與水模糊,一言不發地走進滄海里嗎?
“蒼溟,我不要靈力了。我不要了,你留在我身邊就好,你不要再離開我,帶着一身傷回來。”
蒼荷的眼淚滴在蒼溟有血的衣服上,如同一朵美麗的花,由淺及深。
“荷兒……我說過要幫你恢復的。”蒼溟說不出來的,可是他的眼神看着蒼荷,想幫她擦去臉上的淚痕。
“蒼溟,難道做一對平常夫妻不好嗎?”蒼荷的聲音有些猶豫,她不知道她這話說的對不對。
蒼溟的瞳孔突然放大了,蒼荷剛纔說了什麼?夫妻……真的是夫妻,不是兄妹,不是在一起。而是夫妻。
蒼溟想站起來抱着蒼荷,可是身體動一下就扯着心的疼,讓他沒有辦法做任何動作。
他的眼睛看着蒼荷,眼裡如同有綻放的煙花般明亮。“好……好。當然好。”
蒼荷躺在他的身上,感受着蒼溟的體溫,突然領悟到自己的歸宿,原來一直在自己的身邊。
蒼荷沒有辦法救治蒼溟,只能把他拖洞中溫暖點的地方,讓翼虎獸躺在蒼溟的身上,給蒼溟點恢復的機會。
每天早上,蒼荷醒來時,第一件事就是看蒼溟還在不在自己的身邊,是不是又和上次一樣,不告而別。
看到蒼溟後,蒼荷提着的心就會放下來,在蒼溟睡覺時看着蒼溟,
看他的眉毛如峰,臉上雖有許多傷痕,但是那份俊朗,卻沒有減少。
蒼荷不知道要怎麼辦,蒼溟的傷是沒有辦法自愈的。她沒有靈力,根本沒有辦法就蒼溟,只能讓他躺在這裡。
一天裡,蒼溟能醒着的時候沒有多長時間,他一醒,蒼荷就湊過來,趴在他的胸口,低聲細語地和他說話。
“蒼溟,翼虎獸又長大了些,還是一如既往地溫順聽話。甚是可愛。”
“蒼溟,我在想,要不要去找人求助,來治你的傷。”
“蒼溟,如果不是你受了傷,我們可以一直這樣在一起,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