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春時日,靈瑤每日都是艱辛的練習着走路,夜長空從未來看過她,從行徑看來他還是不願接觸靈瑤,起碼在靈瑤心裡是這麼想的。
熬至春日,她漸漸的能扶着牆自行緩慢步行。自從從王宮回到百祿,夜長空的身影更是難看到,雖是在府裡,靈瑤卻有幾月未見過他。
不管怎麼來說,夜長空始終是去救了她,即便殺了卞玉讓她憤慨。但是她告訴自己是夜長空要救她就必殺卞玉,所以她暗暗勸慰自己,夜長空毫無過錯。
當她走路漸好時,那日正午,她扶着樓欄,一步一步艱難的踩上閣樓樓梯,只爲看一眼那幾月未見的夜長空。
玲瓏笑靦,羞花碧玉,巧笑眉兮,眼蓄秋波。夜長空站於姑娘面前,含情脈脈的擡手將姑娘耳鬢的雜發撥好,那樣的動作,進府三年的她也未曾承寵過。
他彎身,臉龐漸漸向姑娘的側臉對去,那樣的親暱調情動作,她看得面紅耳赤。
靈瑤怎麼也想不到,那個和自己一樣長相的人,能贏得夜長空的傾心。她無法接受,那個將她退至深淵的姐姐季瑤。
她自知自己沒有季瑤出衆,但是她無法做到心胸寬廣的接受季瑤。在她詫異時錐心的極痛,她怎麼也想不到,夜長空會喜歡季瑤。
“噗”,她一個挫敗,摔倒在地。
夜長空即刻回頭,劍眉輕皺的看着她,眼裡卻還有絲絲錯愕,“公主”婢女慌忙追身上閣樓扶起她。
季瑤看見還能復原走路的她時,眼裡明顯的錯愕詫異。看到靈瑤還能站立,她即刻轉頭看向夜長空,眼神格外的詫異驚奇。
靈瑤眼閃淚光,落寞的轉身離去,夜長空看着她離去的背影,欲言又止。季瑤看在眼裡,見勢上前:“想必妹妹是誤會了,我去跟她解釋”。
季瑤匆忙兩步準備追去,夜長空臉色難看的猛抓住她的手臂,冰冷無情的說到:“這錦侯府裡,你愛呆哪兒是哪兒,但是她房裡和我房裡,你最好別去。”
看到夜長空的冰冷堅毅,季瑤自然知道那兩個地方,夜長空是不允許她去的。
她不知道爲什麼夜長空不允許她與靈瑤接觸,她也不明白,她假意來探望靈瑤就爲了試圖接近他,他卻即刻淪陷把她留了身邊半月。
每日夜長空都是獨坐閣樓,不是看遠外千山,就是一直打量她。在她看來,夜長空活得格外簡單寂寞。
她不知道夜長空那麼高的榮耀,兵權財富應有盡有,他暴戾殘忍處事果決,註定的天子之才,不知爲什麼他卻毫無野心。
她想不明白,夜長空都不曾想要見靈瑤,沒有給她太多的榮華嬌慣,可以說是靈瑤這錦侯夫人過得日子一般,平時也是過得儉樸。
在夜長空孤身闖入王宮救靈瑤時,季瑤就已斷定夜長空是喜歡靈瑤的,夜長空看誰都是冰冷的目光,眼裡根本沒有半點情感。
但是當他看到靈瑤時,冰冷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眼裡帶着絲絲情感。如果不是靈瑤,她都不敢相信,像夜長空那種孤僻寂寞之極的人,哪來血性感情。
所以,她認爲,只是時間前後的問題,靈瑤能得到的,她也一樣能得到。
看見夜長空那冰冷俊秀的臉龐,季瑤巧笑倩兮的看着,試圖觸摸那如玉一般的臉。夜長空擡手一擋制止到:“你和她一點都不像。”
季瑤尷尬之餘,勉強一笑:“哪裡不一樣?”
夜長空嘴角微提,很是譏諷:“哪裡都不一樣”。
說完,又半靠着座榻,看着城外遠處千山。
房裡,靈瑤獨坐在牀榻,悄然哭泣。她不知要怎麼接受眼見的事實,夜長空從不與女人有任何接觸,季瑤卻是唯一的例外。
兒時,季瑤有次對她起了歹心,妄想毀了她與她一樣的臉。那時卞玉如少年時一樣,颯爽英姿,拉住了季瑤拿着匕首的手。
兒時卞玉:“住手,你這麼小怎麼就這麼歹毒。”
兒時季瑤:“我就是討厭她和我長一樣的臉。”
兒時卞玉:“哪裡一樣了,你看她,哪有你一臉的刁蠻跋扈,你也沒有她一臉的溫婉。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劃了她的臉,我就告訴太子,告訴所有的人,你是個蛇蠍心腸的人。”
兒時季瑤:“你是太子伴讀?”
兒時卞玉:“沒錯,所以你不要再欺負她了。”
季瑤氣惱無奈的棄刀離去,卞玉拉起摔倒靈瑤,給她拍了拍身上污穢,即便咳嗽了起來。
靈瑤輕拍了拍卞玉的後背,稚氣的語氣問到:“你怎麼了?”
卞玉:“沒事,我從小就這樣,你是哪個公主?”
靈瑤一臉的卑微:“不不不,你不要叫我公主,叫我靈瑤就可以了。”
卞玉洋溢一笑,純真無邪的乾淨:“哦,她是季瑤,你是靈瑤。原來你們名字都這麼像,你討厭她嗎?”
靈瑤搖了搖頭。
卞玉爲之錯愕:“她都那樣對你了,你是不討厭她。”
靈瑤:“她是我的姐姐,我們是世上唯一的血親,我們是一個母親生出來的,不能討厭對方。這是母親臨走時告訴我的。”
卞玉:“你真懂事。”
靈瑤:“但是我不想什麼都和姐姐一樣。”
卞玉打量了一下靈瑤的穿着,明顯的比季瑤樸素,“是因爲季瑤討厭一樣嗎?”
靈瑤點了點頭。
卞玉:“你看起來和她本來就不一樣,你看你,眉毛高一點,鼻子高一點,嘴巴小一點,臉也要小一點,耳朵也沒她招風,唯一像一點的就是名字。”
靈瑤頓時被卞玉逗笑,天真爛漫的笑出銀鈴般的聲音。
卞玉:“我給你取個小字,就叫玉書,比季瑤靈瑤好聽多了。”
靈瑤:“玉書?怎麼寫的。”
卞玉笑着解釋到:“書中顏如玉,玉書”
靈瑤:“怎麼寫的?”
卞玉錯的看着她:“你不識字?”
靈瑤:“母親走得早,沒人教。”
卞玉:“你是公主啊,怎麼連字都不會寫?”
靈瑤嬉笑到:“玉書是不得寵的公主啊,天生愚鈍,沒有娘娘喜歡我,沒人要我,所以到現在我都沒有學習識字。”
卞玉一臉的同情:“怎麼還會有這麼不受寵的公主?不過沒關係,沒人教你,以後你常來東宮附近,我來教你。”
靈瑤興高采烈的連連道謝:“謝謝哥哥。”
卞玉:“沒事,以後你就把當作朋友吧,我是不會欺負你的,我叫卞玉。”
靈瑤:“卞玉?玉書的書是不是和卞玉的玉一樣啊?”
對於話都說不明的靈瑤,卞玉搖頭大笑:“書和玉怎麼能一樣?看來你真的有點笨。”
靈瑤恍然大悟,頓感羞愧,不敢擡頭看他。
卞玉見她自卑的低下了頭,立刻收住了笑聲:“額,我覺得人要笨點纔好,笨點的人心地善良,可見你心地善良。”
靈瑤即刻擡頭仰笑一笑:“卞玉哥哥,我母親也是這麼說的。”
卞玉拉着她蹲下河旁,他拉着她的手浸在手裡,蘸取了些許清水,一筆一筆寫在地上:“對啊,善良的人最美,相由心生,所以你要一直善良下去,你會越長越美。現在我教你寫你的新名字,玉......書。”
靈瑤:“謝謝哥哥”。
卞玉:“你不用一直道謝。”
靈瑤:“這是最基本的禮儀”。
卞玉:“學得真好,在我以後的教導下,你一定是個知書達理的高貴公主。”
靈瑤:“謝謝哥哥”。
兒時的回憶一遍遍痛擊在心裡,靈瑤再次哭着哭着入睡。夢裡,卞玉笑面如玉的看着她喊到:“玉書”。
她奮力追逐:“卞玉哥哥,長空不是故意殺你的。”
卞玉眼閃一絲悲傷:“沒關係,只要你活着就好。”
看着追逐不上的卞玉,靈瑤追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哭泣到:“卞玉哥哥......卞玉哥哥......”。
靈瑤從夢裡呢喃驚醒過來,眼角依舊餘淚未乾,看到坐在牀沿的夜長空,她頓時驚嚇退後。夜色已深,記憶裡,夜長空還是第一次在夜晚進入她的房裡。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她醒來時,夜長空的手好像正從她的手臂縮回去。
燭光照耀下,夜長空的臉沒有往日那般冰冷,相對無言後。他擡起手本想抹掉她眼角的淚痕。
“啪”的一記耳光,響徹房內,夜長空錯愕懵然的看着她,靈瑤從未有過的恨意緊盯着她:“如果你最近耐不住寂寞情發,大可以去找府裡任何人。像你這種殺人不眨眼的人與畜無分,收起你那骯髒齷齪的手,不要碰到我。”
夜長空一臉的氣怒,毫無剛纔的柔情:“就因爲我殺了你的愛郎?”
靈瑤氣惱無奈的揮起手欲在打他,他敏捷的抓住她未完全癒合的手,她吃痛的看着他,他氣急得脖子青筋怒漲:“你嫁的是我,你居然爲了他動手打我,是不是我越放縱你,你就更目中無人肆意妄爲。”
靈瑤:“對,我就是爲了他打你。”
夜長空無奈的看着她,心如刀絞,彷彿感覺到要窒息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