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要到醫館時,蒼荷停住腳步,漠塵的衣裳溼盡,髮絲溼得一束一束,他回頭皺眉看着她,她打着傘佇立雨中。
傘緣流下的雨直拍打着他們輕牽的手,蒼荷看着他許久,眼裡全是不捨,直到感覺到手快要變成龍爪子時,她才抽回手。
眼神飄忽的婉轉在漠塵身上:“我.......我該回去了......漠塵,我.......我......”緋紅一臉猶豫的徘徊。
漠塵緊緊看着她,道不出後話,直接問到:“有什麼難言之隱嗎?但說無妨。”
蒼荷癡癡的看着他,還是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大膽羞澀含蓄的說出:“我若投身你,你......”
漠塵冷淡的臉毫無猶豫,輕淡堅毅的語氣直接打斷到:“不問出處,願攜白首。”
他一臉的認真堅毅看着她,她驚愕詫異的看着他,心撲通通的跳動,那是她聽過最好聽的話,她也不曾想到,漠塵會有這樣的言辭。
拉起漠塵的手,將傘遞給了他,踮起腳尖親吻在他冰冷的臉上,輕聲在他耳旁說到:“我在滄海。”語罷羞怯欣喜的轉身跑進煙雨中。
他打着傘佇立原地,癡癡的看着她消失在煙雨中的背影,眉頭輕蹙。
推門而進的蒼溟,看到蒼荷身子已經變成了龍身,他頓時詫異,臉色略微難看:“闖破我的結界也要出去?你不知道凡間兇險嗎?”
變成龍的蒼荷附身在地,擡起龍頭看着他,一臉的無辜。
蒼溟:“就你這修爲,控制不了的真身顯露也敢出去,你以爲我會把你變回來嗎?”
龍身點了點頭
蒼溟:“等着吧,我沒那麼多靈力耗費在你身上。”陰着臉坐下桌邊,蒼荷很是無奈的,伸着龍頭看着他。
他側頭不去看她,她即刻轉回頭,他又側身避開,她又將龍頭側回,親吻在他的側臉。對於蒼荷這樣的動作,蒼溟很是錯愕木然。
因爲隨着年齡的增長,蒼荷漸漸的很少這樣的親暱,但是,她現在雖然是條龍,她賴着臉逗着他,親吻了他的側臉,撒嬌的叫他把她變回人形。
蒼溟沉了沉心,定了定神,回身臉色難堪的看着她:“不準撒嬌,你都多大了,也......也不準隨便親我。”
蒼荷伸回龍頭,明顯的失落錯愕看着蒼溟,眼睛裡全是憂鬱不快,她緊盯着蒼溟,沒有把頭調回過。
蒼溟不自然的別過頭避開她的直視,片刻後,無奈起身拿了布巾擦着她溼漉漉的龍身,一邊沒好氣的教訓到:“這麼有本事出去玩,怎麼就沒本事控制自己的真身?我這陣子的靈力大大損耗,傷了神元,你就等着慢慢變回人身。”
蒼荷不悅的猛然搖擺着尾巴,蒼溟:“你還不要不接受,我現在不能再耗費靈力,擦乾身子,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變回來了。”
蒼荷頓時頹廢的將龍頭俯在地上,任憑蒼溟沒好氣的擦着她的頭。
當她變回人身時,沒有那般的生氣,對蒼溟只是微微責怪:“你就這麼小家子氣?耗費一點靈力又死不了。”
蒼溟:“我已經爲你耗費了太多。”
蒼荷:“哼,懶得理你。”繼而轉過身想着漠塵的話,心裡的洋溢幸福映射在臉上,蒼溟看到這般的她,眉頭緊鎖問到:“你在想什麼?”
蒼荷:“沒什麼,哥哥我想出去。”
蒼溟:“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臉色,況且外面還下着大雨。”
蒼荷:“這不是身邊有你嗎?你把雨控制了不就行了嗎?”
蒼溟:“你也是滄海的龍女,你怎麼就不能控制雨水?”
蒼荷翻了一個白眼:“我哪兒知道,我要是能改天色的話,還用得着求你嗎?”
蒼溟看着她,總覺她有些改變,也不知帶她來凡塵之中是對還是錯:“我問你,你爲什麼對人間這麼嚮往憧憬?”
蒼荷:“人間多好玩啊,色物繁雜,有溫暖的陽光,延綿不斷的煙雨,還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哪像龍宮那般寂寥枯燥。”
蒼溟臉色微微轉爲冷淡失落,語氣雖是輕淡卻透着隱隱無奈:“但是我們是龍,海底就是我們的天地,人間雖是一片光明,但是形形**人心難測,未必有深海單純。”
蒼荷明顯的不耐煩:“哥哥,你說這些幹什麼?反正龍宮那個地方我已經討厭了。”
蒼溟爲之一驚:“你什麼意思?不回去了?我帶你出來無非是想替你療傷,圓了你對人間的嚮往夢,也讓父上有時間消氣,你怎麼可以有離開龍宮的想法。”
蒼荷臉色即便:“你不要提父上,我受了如此屈辱,我怎麼都不想回去了。”隨即倒在牀榻上,用被子將自己嚴嚴實實的蓋住。
蒼溟看到她這般執拗冥頑不靈,拿她很沒轍,站在窗前運作靈力將天色改變,方纔延綿不斷的煙雨,漸漸收停,陽光穿射氤氳煙霧,大地更加光明,那是他第一次改變天色。
走至牀榻,對着被子裡面的她說到:“你不是要出去嗎?起來看看。”
她即刻掀開被子翻身坐起,快步走向窗前,看着雨水收停的街道,漸漸人流增多,各種小攤又開始坐起了小本買賣。
她欣然的拉着蒼溟的手:“哥哥,我們出去玩吧,咳咳......”說着途中身子發虛的咳嗽了兩聲,等她再咧嘴時,血佈滿了她的潔白皓齒。
蒼溟看在眼裡即心疼又心痛,他不知是什麼樣的凡塵俗物,可以這樣引誘着蒼荷,讓她這般癡迷人間的生活。
蒼溟:“你的身子扛得住嗎?”
蒼荷薇薇淡笑,臉色早已煞白如紙:“沒事,走吧。”
一路上,蒼荷都像個孩子一樣拉着蒼溟,走這走那的瞧瞧,走在青石鋪路的臺階上,蒼荷看到了一家胭脂店,走了進去,看到了各種水粉胭脂,眼裡全是滿滿的迷亂。
蒼溟一路上沒有注意過凡塵一物,在他眼裡,似乎人間就是不存在眼裡的,他對人間的任何一物均無興趣。
蒼荷從櫃檯上拿出精緻的胭脂盒,臉上大放異彩:“這胭脂盒子真美。”
店家老闆娘走上來:“姑娘好眼色,這水粉胭脂提煉工序都不是一般胭脂做工,你看這粉的精細光滑度,就知道是上上絕品,很多的官家姑娘,都喜歡用我家店鋪的胭脂水粉。姑娘若是喜歡就買了了吧?”
蒼荷突然皺眉而起:“買?買什麼?”
店鋪老闆娘皺起眉頭:“姑娘不買東西,只是進來看的嗎?”
蒼荷欲說什麼,被蒼溟攔前打斷,只見他取下手上的玉板子遞給店鋪老闆娘:“即便你的是天價胭脂,這個換足夠了。”
店鋪老闆娘接過玉板子,雙眼瞪得圓大,不可置信的緊盯着手裡的玉板子,嘴巴驚愕得合不攏嘴:“足......足......足夠了。”
蒼溟拿過胭脂,拉着蒼荷便走出店鋪,不願多觸碰凡塵之事,對身旁蒼荷說到:“這就是買賣,用你值錢的東西和別人交易,方可得到你自己想要的東西。”
將胭脂遞給她,她欣喜的接過,眼中全是滿足的洋溢。
蒼荷:“哦,哥哥,那個玉板子你不是很喜歡嗎,就這樣給她了。”
蒼溟:“交易不就是這樣嗎?有舍纔有得,況且龍宮數不盡的寶物,扳子不過是身外之物,歲月如此寂寥,又有什麼看不開的。”
蒼荷看着他,感覺到了蒼溟的濃濃郁鬱,不知道何時起,蒼溟似乎變了,變得孤寂了,她每日都陪着他的,卻不知爲何從他身上散發了隱隱孤寂。
走着走着頭腦沉重,她閉上了眼,手裡的胭脂盒滑落。他站在原地,她輕輕的靠在他的肩上,不醒人事的沉睡着。
吸起地上的胭脂盒在手,看着沉睡的蒼荷,他的胭脂終究沒有送得出去,還是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不要怨我,人間不適合你生活。”輕淡堅決的細語到,抱着她朝着滄海龍宮方向回去。
就在要到海邊時,遠遠的看到一個後背長劍,頭側飛旋着燈籠的男子。蒼溟臉色凝重的看着那盞精美的古燈。
當鈺兮轉過身時,宮燈轉過燈面,“夜長空”的燈面旁顯出了“蒼溟”二字。
看着蒼溟淡定的面色,並無太多錯愕之情時,鈺兮輕淡冰冷的開口到:“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蒼溟輕淡淒涼一笑:“兒時曾在承漩宮看到過此時此景,誰人又不知弒神劍持有者,身旁飛旋着六錦宮燈。只是蒼溟愚昧,蒼溟的名字出現在六錦宮燈上,我自己都不知喜歡的人是誰。”
鈺兮:“痛到相思失去時,自然就知道了。”
蒼溟:“上神來就是想和蒼溟說這些嗎?”
鈺兮看着他手裡抱着的蒼荷:“你可知她是你的親妹妹?”
蒼溟:“自然是入了神龍籍的親妹妹,可那又如何?”
鈺兮:“你知道這燈面上夜長空的下場嗎?”
蒼溟又是輕輕一笑,略帶諷刺:“上古神獸,赴身凡塵之中,被凡塵小姑娘騙了心,最後淪落情愛萬劫不復之地,用了一座城池作爲陪葬,既往繁榮百祿,千里一孤墳,嗟叫世間嗟嘆,這難道不是上神一手造成的嗎?”